车站上发生的风波几乎震骇了母亲和女儿们。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在惊惶不安中带着女儿们几乎是一路跑回了家。就她的观点和概念来说,发生的事情大多了,在这场风波中暴露的情况也够多了,因而尽管头脑里一团乱麻和惊恐万分,她还是萌生了一些断然的想法。但是大家也明白,发生的事颇为特殊,也许还是一种幸运,因为开始暴露出某种非同寻常的秘密,虽然公爵以前做过担保和解释,但是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如今原形毕露”,被揭穿了,其面目被公之于众,“与这个贱货的关系也正式暴露了”。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甚至两位姐姐都是这么想的。这一结论引出的结果是,谜积得更多了。小姐们虽然对于母亲表现出的过分强烈的惊恐和如此明显的逃跑行为暗自感到有些怨愤,但是在惊魂未定的慌乱之初她们不敢拿问题去打扰她,此外,不知为什么两位姐姐觉得,她们的小妹妹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大概在这件事上知道得比她们与母亲三人知道的还多。公爵神情也如夜色一般阴沉,也在深深沉思。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一路上没跟他说一句话,而他好像并没有发觉这一点,阿杰莱达试着探问他:“刚才说的怕父是什么人?彼得堡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脸尴尬的神色,对她低语着做了非常含糊的回答,说什么要作调查,说这一切当然是无稽之谈;“这一点毫无疑问!”阿杰莱达回答说,便再也没有问他什么了。阿格拉娅不知怎么的变得十分平静,一路上只指出她们跑得太快了。有一次她转过身来看见了正在追他们的公爵。她发觉他赶得很吃力,便做了一个嘲笑,再也不回看他了。
最后,几乎就在别墅面前,刚从彼得堡回来的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正迎着她们走来。他第一句话就打听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但是将军夫人既不答话也不朝他看一眼便威严地打他身边走了过去。从女儿们和公爵的目光中他马上就猜到,家中即将有一场暴风雨。但是他自己的脸上本来就流露出异乎寻常的不安。他立即就挽起公爵的手臂,在家门口停住脚,几率是耳语一般跟他交谈了几句话。后来他们走上了露台,向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走去,从他们两人忧虑不安的样子可以想到,他们俩听说了什么非同一般的消息。渐渐地大家都聚集在楼上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那里,最后在露台上只剩下了公爵一个人。他坐在角落里,仿佛在期待什么似的,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留在这里;看到这一家人惊惶慌乱的样子,他想都没想过要离去;似乎他忘了整个宇宙,无论把他安顿在哪儿坐,他都准备连着坐上哪怕两年也成。有时他听到从上面传来的忐忑不安的谈话声。他自己也说不上在那儿坐了多久。已经很晚了,完全天黑了,阿格拉娅突然走到露台上来;看样子她安静,虽然略显苍白。显然她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遇见坐在角落里椅子上的公爵。看见他后,阿格拉娅似乎困惑地怅然一笑。
“您在这里做什么?”她走到他跟前说。
公爵很窘,从椅上跳起身,喃喃着什么;但阿格拉娅立刻就坐到他身边,他才又坐下。突然她凝神审视着他,接着又看了一眼窗外,仿佛无所用心,然后又望着他。“也许,她想笑出来,”公爵思忖着,“但不是这样,她不是那时就笑了吗?”
“也许,您想喝点茶,我就吩咐,”在沉默片刻后她说。
“不--用……我不知道……”
“得了,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啊,对了,您听好:假如有人向您提出决斗,您会怎么做?这是刚才我就想问了。”
“可是……什么人会……谁也没有向我提出决斗。”
“喏,假如提出呢?您会很惧怕吗?”
“我想,我是会……很害怕的。”
“真的吗?这么说您是胆小鬼。”
“不--,也许不是。那种害怕并逃跑的人才是胆小鬼;而害怕但并不逃跑的人还不是胆小鬼,”公爵想了一下说。
“那么您不会逃走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