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完全恢复健康了吗?”他继续说。“的确,我看见你丈夫当时的可怜相!他真是个好人,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争执。”
她问是什么争执,夏尔没有告诉她要退货的事。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勒合说,“就是你一时高兴,要买的那些旅行用的箱子呀!”
他的帽子戴得很低,差不多要遮住眼睛,两只手在后面背着,带着微笑,吹着口哨。他瞧着她的脸,样子令人难以容忍。难道他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她陷入了各种各样的疑惧忧虑之中。但是最后他却改口说:
“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来和他商量一个新的安排。”
他指的是延长包法利的借据。延长之后,先生就可以不再操心了;尤其是现在,他有一大堆麻烦事要办,哪有工夫照应这个!
“其实,他最好把这方面的事委托给一个人,比方说,委托给你;如果你有了委托书,那就方便多了,我们也好在一起打交道……”
她没有听懂。他也不再说。然后,话题转到生意上头。勒合说:夫人怎能不在他店里买点东西呢?他回头给她送一块十二米的黑呢料子来,可以做件长袍。
“你身上这件在家里穿很好。要出门作客就得换一件。我一进门,头一眼就注意到了。我的眼睛可尖着哩。”
他没有要人送衣料,而是自己把呢子带来。过后他又来量尺码,再过后又找别的借口,每次来都显得和蔼可亲、热心帮忙,用奥默的活来说,就是俯首听命,但是总要对艾玛说上几句委托书的事。他却从来不提借据。她也想不起来;在她开始复元的时候,夏尔对她露过口风,可是她脑海里惊涛骇浪奔腾起伏,早忘到脑后去了。再说,钱财的事,她也闭口不谈,包法利奶奶觉得意外,以为她的转变是病中信教的结果。
但是奶奶一走,艾玛立刻使夏尔大吃一惊,她哪里来的这么多实用知识!应该了解情况,核实财产是否抵押出去,是否要拍卖或者清算。
她随口引用专门名词,什么继承人的顺序,催促对方诉讼代理人出庭的通知,互助基金等,还不断夸大继承的麻烦;结果有一天,她拿出一张授权委托书的样本,上面写着“经营管理一切事务,代办一切借货,代签一切票据,代付一切款项,等等”。勒合教她的,她都照办了。
夏尔幼稚地问她,这样本哪里来的。
“居约曼先生那里。”
她非常沉着地加了一句:
“我不太相信他。公证人的名声不好!也许应该问问……我们只认识……唉!不认识人。”
“只有莱昂……”夏尔想了一下,接嘴说。
但是写信说不清楚。于是她说要去一趟。夏尔婉言阻拦。她却一定要去。两人争着表示体贴对方。最后,她装出顽皮的口气叫道:
“不,求求你了,让我去。”,“你多么好呵!”他吻着她的前额说。
第二天,她坐燕子号班车去卢昂请教莱昂先生。
她在那里住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