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在卧室里,她也看见了他;他对她说话,她却没有听见,只是赶快往楼上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昏脑胀,好像喝醉了一样,手里一直拿着那张讨厌的信纸,就像一块嗦嗦响的铁皮。到了三楼,她在阁楼门前站住了,门是关着的。
这时,她想静下心来。她想起了那封信;应该看完,但她不敢。再说,在哪里看?怎么?人家会看见的。
“啊!不行,”她心里想,“就在这里看吧。”艾玛推开门,走了进去。
沉闷的热气从石板屋顶上笔直地压下来,紧紧压在太阳穴上,压得呼吸都很困难。她拖着脚步走到窗下,拔掉插销,耀眼的阳光突然一下涌了进来。
对面,从屋顶上看过去,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底下,乡村的广场上,空空的没有一个人;人行道上的石子闪烁发亮,房顶上的风信旗一动不动;在街角上,从下面一层楼里发出了呼隆的响声,还夹杂着高低起伏的刺耳音响。那是比内在旋东西。
她靠在天窗的框架上,又看了一遍信,气得只是冷笑。但是她越想集中注意力,她的思想就越混乱。她仿佛又看见了他,听见他在说话,她用胳膊把他抱住;她的心在胸脯跳动,就像撞锤在攻城门一样,左一锤,右一锤,越撞越快。她向四周看了一眼,巴不得天崩地裂。为什么不死了拉倒?有谁拦住她吗?她现在无拘无束。
于是她向前走,眼睛望着石块铺成的路面,心里想着:
“算了!死了拉倒!”
阳光从地面反射上来,仿佛要把她沉重的身体拉下深渊。她觉得广场的地面都在动摇,沿着墙脚都在上升,而地板却在向一头倾斜,好像一条船在海浪中颠簸。她仿佛是在船边上,几乎悬在空中,上不沾天,下不沾地。蔚蓝的天空落到她头上,空气侵入了她空洞,的脑袋,她只好听天由命,任其自然,而旋床的轰隆声也像是不断呼唤她的怒号。
“太太!太太!”夏尔喊道。她站住了。
“你在哪里?来呀!”
想到她刚刚死里逃生,她吓了一跳,几乎要晕倒了。她闭上眼睛,然后,她感到有一只手拉她的袖子,又哆嗦起来。那只是费莉西。
“先生等你呢,太太,已经上汤了。”
只好下楼了!只好就餐了!
她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咽不下去。于是她摊开餐巾,好像要看织补好了没有,并且当真数起布上缝的线来。忽然一下,她想起了那封信。信丢了吗?哪里去找?但是她觉得太累了,甚至懒得找个借口离开餐桌。再说她也心虚;她怕夏尔;不消说,他全知道了!的确,他说起话来也与以往不同:
“看样子,我们近来见不到罗多夫先生了。”
“谁说的?”她哆嗦着说。
“谁说的?”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使他感到有点意外,就回嘴说:“是吉拉尔呀,我刚才在法兰西咖啡馆门口碰到他。他说主人出门去了,或是要出门了。”
她抽噎了一声。
“这有什么奇怪?他总是这样出门玩去的,说实话,我倒觉得他这样好。一个人有钱,又是单身!……再说,我们的朋友玩得真痛快!他是个浪荡子。朗格卢瓦先生对我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