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保佑我们!”罗多夫说。
“你相信吗!”她说。
“往前走吧!往前走吧!”他接着说。
他用舌头发出咯啦的响声。两匹马又跑起来了。
路边有些长长的羊齿草,老是缠住艾玛的脚镫。罗多夫在马上歪着身子,一根一根地把草拉掉。有时为了拨开树枝,他跑到她身边来,艾玛感到他的膝盖蹭着她的腿。天空变蓝了。树叶动也不动。大片空地上长满了正开花的欧石南;有些地方一片紫色,有些地方杂树丛生,树叶的颜色有灰,有褐,有黄。时常听得见荆棘丛中,有翅膀轻轻,卜打的声音,或者是乌鸦在栎树丛中飞起,发出沙哑而和缓的叫声。他们下了马。罗多夫把马拴好。她在前面,在车辙之间的青苔上走着。可是她的袍子太长,虽然把后摆撩起,行动还是不便。罗多夫跟在后面,后着黑袍子和黑靴于中间的白袜子,仿佛是看见了她赤裸裸的细皮嫩肉。她站住了。
“我累了,”她说。
“走吧,再走走看!”他答道。“加一把劲!”
再走了百来步,她又站住了。她的蓝色透明的面纱,从她的骑士帽边沿,一直斜坠到她的屁股上,从后面看来,她仿佛在天蓝的波涛中游泳。
“我们到底去哪里?”
他不回答。她呼吸急促了。罗多夫向周围环视了一眼,咬住嘴唇上的胡子。
他们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地方,那里的小树已经砍掉了。他们坐在一棵砍倒了的树干上,罗多夫开始对她谈情说爱了。他先怕恭维话会吓坏她。他就显出平静、严肃、忧郁的样子。
艾玛低着头听他说,一面还用脚尖拨动地上的碎木屑。
但是一听见:
“难道我们的命运不是共同的?”
“不是!”她答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站起来要走。他抓住她的手腕。她站住了。然后,她用多情的、湿润的眼睛看了他几分钟,激动地说道:
“啊!好了,不要再说了……马在哪里?回去吧。”
他做了一个生气而又苦恼的手势,她却重复说:
“马在哪里?马在哪里?”
于是他露出一张奇怪的笑脸,瞪着眼睛,咬紧牙齿,伸出两只胳膊,向她走来。
她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她结结巴巴地说:
“啊!你叫我害怕!你叫我难过!走吧!”
“既然这样,”他回答说,脸色忽然变了。他立刻又变得恭恭敬敬,温存体贴,畏畏缩缩,她挽住他的胳膊。他们一同往回走。他说:
“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这样?我不明白。你恐怕是误会了?你在我的心里就像圣母在神位上,高不可攀,坚不可摧,神圣不可侵犯。不过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了!我需要你的眼睛,你的声音,你的思想。做我的朋友,做我的妹妹,做我的天使吧!”
他伸出胳膊,搂着她的腰。她软弱无力地要挣开。他就这样边走边搂着她。
他们听见两匹马在吃树叶。
“再待一会儿!”罗多夫说。“不要走!待一会儿!”
他带她往前走,走到一个水塘旁边,浮萍在水上铺开了一片绿茵。残败的荷花静静地立在灯心草中间。听到他们在草上的脚步声,青蛙就跳进水里,藏起来了。
“我该死,我该死,”她说。“我怎么这样傻,怎么能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