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世间尽有似小愚而实大智的人,也有似小智而实大愚的人咧。”安利柯回答。
“对呀,对呀。”舅父高兴地再把话说下去:“对呀,对呀。人是不能用一句话来断定其价值的。哪,如果说那人受过洗礼,是真实的基督教信徒;那人招呼很谦恭,是个好人。这样轻率地判断,就会陷于大错。
“所以,对于人,能知道其价值是一种活学问。没有这活学问,结果就会被世间所欺,或竟至连累他人吃亏。
“要使一家店铺发展,做主人的非知道伙计不可。
“做裁判官的要行正当的裁判,非知道被告不可。
“做教师的要善导学生,非知道学生不可。
“做将军的要指挥军队,非知道士兵不可。
“做政治家的要治国,非知道国民的心不可。
“亚历山大帝深知其部下,故不曾被部下背叛,成了大功业。奇利亚斯希柴因为不知道其臣下的性质,故终于陷入悲运。
“拿破仑所以能一时支配欧洲者,不仅因为他善战,实因为他能知道人。
“可是,世上常有因为不知人的缘故,致引起种种的不幸与大问题,不能现出自己的真正的价值。
“英国的商人以金钱来定人的价值如何。人的价值能视其所有的金钱之多寡而评定吗?”
舅父提出了质问,暂时停止谈话。
“金钱与财富不能评定人的价值。”安利柯答。
“为什么?”舅父反问。
“虽没有钱,高尚的人尽多,格里勒尔第贫穷得至于拿不出搭救自己的船夫的谢礼,却不愧是救援意大利的大人物。无论怎样有钱,如果徒行不义,不能救助一人,这种家伙是没有人的资格的。”安利柯答说。
“啊,你说得不错。但因此就说金钱可以不要,那是大措。如果不能以劳动取得金钱,营独立的生活,就成了卑屈的人。生活不能独立的人一定有着某种缺点:或是不竭力劳动,或是用钱太浪费,或是没有信用……到底什么原因不能一定,总之一定有着某种缺点。
“说虽如此,却不能用金钱来定人的价值。那么人的价值应该用什么来评定呢?”
“舅父方才不是教过我了吗?”安利柯说。
“唔,我曾教过你什么?”
“你说,人的价值在乎用了健康的身体,自己的意志、道德及思考夫生活。”
“唔,我曾这样地说过。要知道人的价值,非看透其健康、精神与才能不可。可是对于人,无论是谁,都容易犯一次见面就决定爱憎的毛病。最初的瞥见所产生的印象有时原很准确,有时却会意外地错误,非留心不可啊。
“像我这样容易动感情的人,对于他人往往有时一见面就以为可爱,有时一见面就以为可惜。我曾因此遭到大大的失败。一见面就以为这是个好人,马上判断其价值,于是并其道德才能也另眼看待。结果呢大遭失败,向来的亲切转为仇恨,友爱变成绝交了。反之,一见以为可憎的人,就只觉得他可憎,无论他有任何优点都不复看见了。我也常有这样事,哪知过了若干时候,发见最初认为可惜者,竟是高尚的有手腕有才能的人物哩。但恨自己误认,把好人交臂失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