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家酒店里的儿子,其亲戚不是****的渔夫便是赤足行走的女子。他怕这些人们呼他为‘侄子’、‘从兄弟’或‘舅父’。有一次,他与斯配契的富豪之子在街上同行,有亲戚和他招呼,他竟装作不相识的路人管自走过去了。
“他的父亲从一升半升酒里,积得若干钱,想把他培养成为律师,叫他入了赛尔兹那的法律学校。他毫不用功,一边却以博士自居,结果就被斥退了。于是,父亲又想使他成为教师,把他转学到斯配契的工业学校的预科去。在那里也连年落第,等到被学校斥退的时候,口上已生出髯须了。从此以后,学校的椅子在他就不及弹子房与咖啡店的有趣味。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像煞有介事地谈什么政治,谈什么社会问题,喜欢发毫无条理的议论。
“有一次,那家伙曾在激进党的无聊报纸上发表一篇荒唐的文章,当地的不学无术的人们居然赞许他是个学者了。那样的家伙没有从事职业的腕力,至多只会在选举时做个替人呐喊者,或在乡间做个恶讼师而已。
“那家伙是不喜饮母亲手调的汤羹的人,是恐怕漂亮的裤子弄脏要用手巾拂了藤椅才坐的人。无论他怎样做作,自以为了不得,究竟是个卑贱无学的家伙,故遇事动辄埋怨富人与有教养者,把由自身的弱点而起的不平委过于社会,于是就忏然以革命家自许了。那情形宛如水中的鱼硬想住在室间,拼命挣扎着。如果那家伙不做这样愚举,弃去了虚荣心,去做一个身份相应的正直的下级船员、渔夫或农夫,还是幸福的……”二 幸福在何处
舅父的话还未完毕:
“不知身份的实例,不但是男子,女子也有。暗,你看那在门旁立着的女人啊。她穿着黑级的上衣,戴着加羽饰的漂亮的帽子。那家伙也是个不知身份的人。你看,她手上有指环,还有腕镯,胸前有金链子,还有金表,……那样儿宛如市上金首饰铺的陈列柜。她虽全身用贵重的金饰包着,可是没一件不是恶俗的流行品,她是个除了自傲、不自然、土俗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家伙。人在她旁边通过,那理发店中所用的香水的气息就扑鼻而来。她自己好像登入了象牙之塔,俯目看人,似乎不屑与人交谈的样子,常把口半开了不出一声哩。
“她在二十年前曾充作了领小孩的女婢,随某姓家属到南美的寥格兰代地方为佣。在那里与一老翁结婚,五六年之后,丈夫死了,遗产由她承袭。如果于遗产以外能承袭得若干常识的教养,原是很好的,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把她那肥胖的躯体装饰得如火鸡一般地华丽。回到故乡以后,不屑再与旧日伴侣来往,闯入贵妇人队中。可是她的出身是大家都知道的,见了她那竭力地装作有教养的样子,竭力地进去土语愿用葡萄牙语,……就是愚者也不禁要发笑起来哩。
“大家都称她为‘男爵夫人阁下’,这绰号含有着讽刺与怜悯。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如果顾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忘掉往昔的地位,老老实实地与鱼肆的主妇们或下级船员的女儿们和睦交往,那么她必会被大家所爱护系近,必能利用自己与财产来聚集一伙快乐的朋友吧。而且,从身份比她高的人们看来,也必会把她当做好人,好好地将她的。
“哪,安利柯!世间不知身份的人何其多啊!这种人都要寂寞地陷入不幸中去。如果自己能在力量相应、气质相应的职业上得到矜夸与悦乐,原是一旦就可转为幸福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