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一番说告,试图让我道出真情,但我经验丰富,不受欺骗,开口作答,言语中包孕狡黠:“波塞冬,裂地之神,砸碎了我的海船,把它推向礁岩,在你邦界的滩岸,撞上一峰巉壁,被海风刮得杳无踪影,而我,还有这些伙伴,躲过了突至的毁灭。’
“我言罢,他默不作声,心中不带怜悯,跳将起来,伸手将我的伙伴,抓住两个,捏在一块,朝着地表砸击,仿佛摆弄一对小狗,捣出脑浆,涂流泼泻,透湿了地面。他撕裂死者的躯体,一块接着一块,备下晚餐,穷吃暴咽,像一头山地哺育的狮子,不留一点存残,吞尽了皮肉、内脏和卷着髓汁的骨件。我等大声哭喊,高举双手,对着宙斯,眼见此般酷景,心中麻木不仁,无能为力。库克洛普斯填饱了巨大的肚皮,吃够了人肉,喝够了不掺水的羊奶,躺倒睡觉,四肢伸摊在羊群中间。其时,我在自己豪莽的心灵里忖盘,打算逼上前去,从胯边拔出利剑,扎人他的胸膛,横隔膜和肝脏相连的部位,用手摸准进剑的入点。但转而一想,觉得此举不佳——如此,我们自己将面临突暴的死难。我们的双手推不开那峰石岩,在高耸的出口,由他亲手堵塞。就这样,我们哭守洞里,等待着神圣的黎明。
“当年轻的黎明,垂着玫瑰红的手指,重现天际,库克洛普斯点起明火,动手挤奶,成群白光闪亮的母羊,顺次一头接着一头,随后将各自的羔崽填塞在母腹下面。当忙忙碌碌地做完这些,他又一把抓过两个活人,备作自己的肴餐,吃饱喝足,赶起肥壮的羊群,走向洞口,轻松地搬开巨大的门石,复又堵上,像有人合上箭壶的盖子一般。就这样,库克洛普斯吹着尖利的口哨,赶着肥壮的羊群,走上山岗,把我关留在洞里,谋思凶险的计划,如何将他惩治,倘若雅典娜给我这份荣光。我冥思苦想,觉得此举佳杰。羊圈边有一根硕大的橄榄树段,皮色青绿,库克洛普斯把它砍截后放在那边,以便干后当做手杖。在我们眼里,它的体积大得好似一根桅杆,竖立在宽大,乌黑的货船里,配备二十友船桨,行驶在汪洋大海上。用眼揣测,树段的长度和粗壮就像桅杆一般。我走上前去,砍下一截,一噚长短,交给伙伴,要他们平整弄光。他们削光树段,而我则站在一边,劈出尖端,放入炽烈的柴火,使之收聚硬坚。然后,我把它暗藏起来,藏在羊粪下——散乱的粪堆遍布在洞穴的地面上。其后,我命嘱伙伴们拈阄定夺,他们中谁将承受此番艰难,和我一起,抬着巨大的木棍,趁着库克洛普斯熟睡之际,插入他的眼睛。中阄者正是我想挑筛的人选。四人,连我一起,一共五个。随着夜色的降临,库克洛普斯回到洞边,赶着毛层深卷的羊群,当即将所有的肥羊拢人洞里,从深广的庭院,一头不曾留下——不知是因为产生了什么想法,或是受了某位神明的驱怂。他抱起巨石,堵住洞口,然后弯身坐下,挤取鲜奶,绵羊和咩咩叫唤的山羊,顺次一头接着一头,随后将各自的羔崽填塞在母腹下面。当忙忙碌碌地做完这些,他又一把抓过两个活人,备作自己的肴餐。其时,我手端一只象牙大碗,满注着乌黑的醇酒,走向库克洛普斯身边,说道:“拿着,库克洛普斯,喝过我的酒浆,既然你已食罢人肉的餐肴,看看我们载着怎样的好酒,在我们船上。我把它带来给你,作为你祭酒的奠酒,倘若你能可怜我的境遇,放我回家。我受不了你的暴怒,残忍的家伙,日后谁还敢再来造访?你的作为凶狂暴虐。’
“听我言罢,他接过美酒,一饮而尽,高兴得神魂颠倒,尝了一碗的甜头,开口向我索要,说道:“慷慨些,再给我一点;告诉我你的名字,赶快,以便让我给你一份待客的礼物,快慰你的心房。不错,库克洛佩斯人的盛产谷物的田野亦可生产大串的葡萄,酿出醇酒——宙斯的降雨使它们熟甜,但你的佳酿取自仙界的食物和神用的奈克塔耳。’
“他言罢,我复又给他一份闪亮的醇酒。一连三次,我为他添送,一连三次,他大大咧咧地把酒喝得精光。当酒力渗入库克洛普斯的脑袋,我开口对他说话,言语中饱含机警:“库克洛普斯,你想知道我光荣的名字,我将告诉于你,但你得话出必果,给我一份表示友谊的送礼。我叫谁也没有,人们都这般称我,我的父亲、母亲和所有的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