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瑟罗 这是一个非常诚实的家伙,对于人情世故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要是我能够证明她是一头没有驯伏的野鹰,虽然我用自己的心弦把她系住,我也要放她随风远去,追寻她自己的命运。也许因为我生得黑丑,缺少绅士们温柔风雅的谈吐;也许因为我年纪老了点儿——虽然还不算顶老——所以她才会背叛我;我已经自取其辱,只好割断对她这一段痴情。啊,结婚的烦恼!我们可以在名义上把这些可爱的人儿称为我们所有,却不能支配她们的爱憎喜恶!我宁愿做一只蛤蟆,呼吸牢室中的浊气,也不愿占住了自己心爱之物的一角,让别人把它享用。可是那是富贵者也不能幸免的灾祸,他们并不比贫贱者享有更多的特权;那是像死一样不可逃避的命运,我们一生下来就已经在冥冥中注定了要戴那顶倒楣的绿头巾。瞧!她来了。倘然她是不贞的,啊!那么上天在开自己的玩笑了。我不信。
苔丝狄蒙娜及爱米利娅重上。
苔丝狄蒙娜 啊,我的亲爱的奥瑟罗!您所宴请的那些岛上的贵人们都在等着您去就席哩。
奥瑟罗 是我失礼了。
苔丝狄蒙娜 您怎么说话这样没有劲?您不大舒服吗?
奥瑟罗 我有点儿头痛。
苔丝狄蒙娜 那一定是因为睡少的缘故,不要紧的;让我替您绑紧了,一小时内就可以痊愈。
奥瑟罗 你的手帕太小了。(苔丝狄蒙娜手帕坠地)随它去;来,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苔丝狄蒙娜 您身子不舒服,我很懊恼。(奥瑟罗、苔丝狄蒙娜下。)
爱米利娅 我很高兴我拾到了这方手帕;这是她从那摩尔人手里第一次得到的礼物。我那古怪的丈夫向我说过了不知多少好话,要我把它偷出来;可是她非常喜欢这玩意儿,因为他叫她永远保存好,所以她随时带在身边,一个人的时候就拿出来把它亲吻,对它说话。我要去把那花样描下来,再把它送给伊阿古;究竟他拿去有什么用,天才知道,我可不知道。我只不过为了讨他的喜欢。
伊阿古重上。
伊阿古 啊!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吗?
爱米利娅 不要骂;我有一件好东西给你。
伊阿古 一件好东西给我?一件不值钱的东西——
爱米利娅 嘿!
伊阿古 娶了一个愚蠢的老婆。
爱米利娅 啊!只落得这句话吗?要是我现在把那方手帕给了你,你给我什么东西?
伊阿古 什么手帕?
爱米利娅 什么手帕!就是那摩尔人第一次送给苔丝狄蒙娜,你老是叫我偷出来的那方手帕呀。
伊阿古 已经偷来了吗?
爱米利娅 不,不瞒你说,她自己不小心掉了下来,我正在旁边,乘此机会就把它拾起来了。瞧,这不是吗?
伊阿古 好妻子,给我。
爱米利娅 你一定要我偷了它来,究竟有什么用?
伊阿古 哼,那干你什么事?(夺帕。)
爱米利娅 要是没有重要的用途,还是把它还了我吧。可怜的夫人!她失去这方手帕,准要发疯了。
伊阿古 不要说出来;我自有用处。去,离开我。(爱米利娅下)我要把这手帕丢在凯西奥的寓所里,让他找到它。像空气一样轻的小事,对于一个嫉妒的人,也会变成天书一样坚强的确证;也许这就可以引起一场是非。这摩尔人已经中了我的毒药的毒,他的心理上已经发生变化了;危险的思想本来就是一种毒药,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尝不到什么苦涩的味道,可是渐渐地在血液里活动起来,就会像硫矿一样轰然爆发。我的话果然不差;瞧,他又来了!
奥瑟罗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