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个要求,当然可以。可你总不见得一个人走回海伯里吧?”
“是一个人走——这对我有什么害处呢?我走路快,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不过,一个人走太远了,实在太远了。让我爸爸的仆人送你去吧。我去叫马车,五分钟就到。”
“谢谢,谢谢——千万别叫车。我还是走回去。我会怕一个人走路!说不定我马上要去照料别人啦!”
简说得十分激动。爱玛深为同情地答道:“那也用不着现在就去冒险啊。我得去叫马车。就连炎热也会让你受不了啊。你已经累了。”
“是的,”简答道,“我是累了,但不是累得不行了——一走快就来精神了。伍德豪斯小姐,人有时候都会尝到心烦的滋味。说实话,我心烦透了。你要是真想帮忙,最好不要管我,只在必要的时候说一声我走了。”
爱玛没再坚持。她全明白了,体谅她的心情,催她快走,怀着朋友的热忱,目送她安然离去。简临别时的神情充满了感激之情——她那告别的话“哦!伍德豪斯小姐,有时候一个人待着真适意!”——似乎是从一颗过分沉重的心里迸发出来的,多少可以看出长期以来她一直在忍耐,甚至对一些最爱她的人也要忍耐。
“唁,这样的家!这样的姨妈!”爱玛回到门厅时,心里在想。“我的确同情你。你越是流露出理所当然的惧怕心理,我越是喜欢你。”
简走了不到一刻钟,那父女俩刚看了威尼斯圣马克广场的几张风景画,弗兰克邱吉尔便走了进来。爱玛没在想他,也忘了想他——可是见到他却很高兴。韦斯顿太太可以放心了。黑马是无可指责的,把问题归因于邱吉尔太太生病的那些人说对了。弗兰克是让她一时病情加重绊住了。那是一次神经性发作,持续了几个小时——他都完全放弃了要来的念头,直至很晚。他要是早知道一路上骑着马有多么热,赶得那么急还到得那么晚,那他肯定就不会来了。天热得厉害,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简直后悔不该不待在家里——最要他命的就是天热——天再怎么冷,再怎么糟,他都能忍受,可就是受不了热。他坐了下来,尽可能离伍德豪斯先生火炉里的余烬远一些,看上去一副可怜相。
“你静静地坐着,一会儿就凉快了,”爱玛说。
“等我一凉快了,就又得回去了。我真是走不开呀——可是不来又不行啊!我看你们都快走了吧。大家都要散了。我来的时候碰到一位——在这样的天气里真是发疯啊!绝对是发疯!”
爱玛听着看着,马上就意识到:弗兰克邱吉尔眼下的状况,最好用“心境不佳”这个富有表现力的字眼来形容。有些人热了就要烦躁,他也许就是这样的体质。爱玛知道,吃喝往往可以治好这种无关痛痒的抱怨,于是便劝他吃点东西,说他可以在餐厅找到吃的,样样都很丰富,还好心地指了指门。
“不——我不要吃。我不饿,吃了只会更热。”然而,刚过两分钟,他对自己发了慈悲,咕哝了一声要喝云杉啤酒,便走开了。爱玛又一心一意关照起父亲来,心想:
“幸好我不爱他了。因为上午天热就闹情绪,我才不喜欢这样的人呢。哈丽特性情温柔随和,她不会在意的。”
弗兰克去了好久,足以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回来时就好多了——完全冷静下来了,又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了——能够拉张椅子坐到他们身边,对他们的活动发生了兴趣,还人情人理地说他不该来晚了。他的心情还不是最好,不过似乎在竭力使之好转,最后终于能谈笑风生地说些闲话了。他们一道着瑞士的风景画。
“等舅妈病一好,我就到国外去,”他说。.“这样的地方不它几个,我是决不会甘心的。有朝一日,你们会看到我的素描——读到我的游记——或者我的诗。我要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