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您真爱我,像您所说的,”她低语着,“那么就这样做,让我安宁吧。”
他喜笑颜开了。
“难道您不知道您就是我的整个生命吗?可是我不知道安宁,我也不能给您。我整个的人,我的爱情……是的。我不能把您和我自己分开来想。您和我在我看来是一体。我看出将来无论是我或您都不可能安宁。我倒看到很可能会绝望和不幸……要不然就可能很幸福,怎样的幸福呀!……难道就没有可能吗?”他小声说,但是她听见了。
她竭尽心力想说应当说的话;但是她却只让她的充满了爱的眼睛盯住他,并没有回答。
“终于到来了!”他狂喜地想着。“当我开始感到失望,而且好像不会有结果的时候——终于到来了!她爱我!她自己承认了!”
“那么为了我的缘故这样做吧:别再对我说那种话,让我们做好朋友吧,”她口头上这样说,但是她的眼睛却说出了全然不同的话。
“我们永远不会做朋友,这您自己也知道的。我们或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或者是最不幸的——这完全在您。”
她本来想说句什么话的,但是他打断了她。
“我只要求一件事:我要求有权利希望,痛苦,就像我现在这样。可是假如连那也不能够,那么命令我走开,我就走开。要是您讨厌我在您面前,您就不会再看到我。”
“我并不要赶走您。”
“只要不改变什么。让一切都照旧吧,”他带着颤栗的声调说。“您丈夫来了。”
在那一瞬间,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果真迈着稳重而笨拙的步伐走进房间里。
瞥了他的妻子和弗龙斯基一眼,他就走到女主人面前,坐下喝了一杯茶,用他那从容的、一向嘹亮的声调开始说话,用他素常那种嘲弄口吻讥刺着什么人。
“你们兰布利埃①的人们到齐了,”他说,向在座的人环视了一下;“格雷斯和缪斯②。”
①兰布利埃原为巴黎兰布利埃公爵夫人(1588—1665)所组织的文艺沙龙,为政治家、作家、诗人集会之处,他们自命为“审美的示范人”,在此泛指充满机智与礼法的社交界。
②格雷斯,希腊神话中司美、优雅、喜之女神;缪斯,希腊神话中司文艺美术之女神。
但是贝特西公爵夫人忍受不了他的这种腔调——如她用英语所谓sneering①的腔调,于是,像一个精明的女主人一样,她立即把他的话头引到普遍征兵问题②这个严肃的话题上去。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立刻对这问题发生了兴味,开始热诚为新敕令辩护以防御贝特西公爵夫人的攻击。
①英语:讥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