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吃了一惊,直跑到他们身边。哥萨克横抱着女人的身躯,把她扔到堤栏外边的坡上,自己也跳了下去。两个人扭成黑黑的一团,顺着斜坡草地滚下去。我感得一阵昏眩,愣住了。听见底下有窸窣的声音,有撕破衣服的声音,和哥萨克的吼叫声。女的断断续续地低声吓唬:“我喊了……我要喊了……”她痛苦地哼了一声,声音很大,随后就静寂了。我摸到一块石头丢下去,只听见草沙沙地响。广场那边,酒店的玻璃门砰地一声响,有人啊哟地叫了一声,大概是跌倒了。接着,一切又回复静寂,这是一种使人担心每秒钟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静寂。
坡下现出了一大团白东西。这个白团哽咽着,啜泣着,缓缓地、踉踉跄跄地向上边走来。——我认出就是那个女人。她象一只绵羊一样爬了过来。我看出她上半身完全裸着,吊着两只大奶子,好象变了三张脸。她终于爬到堤栏旁边,在堤栏边上坐下,几乎跟我坐在并排。她理着散乱的头发,好象一只害气肿病的马,呼呼地喘息着。雪白的肉体上沾满了乌黑的泥巴。她哭着,象猫洗脸似的擦着脸上的眼泪。瞥见了我,她就轻轻说:“啊哟,你是谁?快走开,不要脸的!”
惊愕与悲痛的感情,使我呆住了,再也不能动一动。我记起了外祖母妹子的话:“女人是一种魔力,上帝自己也受了夏娃的骗……”这个女人站起来,用衣服的破片掩住了胸脯,赤着脚,急忙忙跑开了。这工夫,哥萨克从坡下爬上来,把白色的破布片向空中摇晃,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倾听着,用快乐的声音说:“达里娅!怎么样?咱们哥萨克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当我喝醉了吗?没—有,我这是装出来给你看的了……达里娅!”
他昂然站着,说话口齿很清楚,声音中带着嘲笑。他弯下腰,用破布片擦干净自己的靴子,接着又说:“喂,把上衣拿去……达什克!不要装模作样了……”他又大声说了一句侮辱女人的话。
我坐在岩屑堆上,听着他在这夜静中孤零零的耍威风的声音。
广场上的灯火在眼前闪动。右边,黑幢幢的树行中耸立着贵族女子专科学校白色的校舍。哥萨克懒洋洋地胡诌着一连串秽亵的话,挥动着白的破布片,向广场走去,象一场噩梦似的消失了。
斜坡下边的水塔里,排汽管在喘息。坡道上跑过一辆街头四轮马车。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沉闷地顺着斜坡走去,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我没有来得及扔向哥萨克。在胜者格奥尔吉教堂左近,被一个打更的叫住了。他怒冲冲地问我是谁,背上的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我把哥萨克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哈哈大笑起来,怒叫道:“有办法!哥萨克人真有两下子;我们哪比得上他们,娘儿们都是母狗……”他笑得前仰后合,可是我已经往前走了。我真不懂,他到底是笑的什么。
我恐惧地想着:若是我的妈妈、我的外祖母碰上这样的强暴,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