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夏尔,您是内行,您来看一样东西。然后,小伙子们,我请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要去穿一件衣服。再说,我想奥丽阿娜也快来了。”说完,他把他的“委拉斯开兹”拿给斯万看。“我好象见过,”斯万说,脸部肌肉痛苦地收缩着,似乎说话对他是很费劲的事。
“是的,”由于这位行家没有立即表示赞赏,公爵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您很可能在希尔贝家里见过。”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
“您看是什么?”
第二卷 第二章(十四)
“呵,如果我是在希尔贝家看见的,那大概是你们的一位祖先吧,”斯万半讥讽半敬重地说。他觉得认不出他们家的一位祖先是不礼貌的,也是可笑的,但为了表示他有眼力,并显得有教养,他只想用开玩笑的口吻谈这件事。
“当然是,”公爵粗暴地说,“是博松,他在盖尔芒特家族的祖先中排第几号我记不清了。不过,我不在乎这个。您知道,我不象我堂弟那样守旧。我听人提到过里戈①、米尼亚②,甚至委拉斯开兹的名字!”说这话时,公爵用严峻而暴戾的目光逼视斯万,试图洞察他的想法,同时左右他的回答。“得了,”他总结说(因为每当有人在他的启发下发表一个他渴望听到的看法时,不久他就会认为这是人家发自内心的看法),“您不要拣好听的说。您认为这是我刚才讲到的那三位大师的作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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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里戈(1659—1743),法国画家。
②米尼亚(1610—1694),法国画家。
“不……是……”斯万说。
“算了,我是一窍不通,这幅老掉牙的画出自谁之手,不该由我来定。不过,您爱好艺术,在这方面是行家,您说这是谁画的?”
斯万显然觉得这幅画很蹩脚,犹豫了一下:“心术不正的人画的!”他笑着回答公爵,公爵气得直眉瞪眼。当他平静下来以后,对我们说:“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一等奥丽阿娜,我去穿件燕尾服就来。我叫人去对我妻子说,你们俩在这里等她。”
我和斯万聊了一会儿德雷福斯案件,我问他怎么盖尔芒特家的人都反对重审此案。”首先,这些人骨子里就仇恨犹太人,”斯万回答道。然而,他有切身体验,清楚地知道有些盖尔芒特家的人并不仇视犹太人,但他和所有对某件事有激烈看法的人一样,为说明别人不赞同自己的意见,总喜欢说他们有先入之见,对他们的偏见无可奈何,而不认为他们的看法值得探讨。此外,他的生命过早地接近终点,他就象一头被追赶得精疲力竭的野兽,对这些追逼十分憎恨,正想改邪归正,重新信奉父辈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