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占有德斯代马里亚夫人:几天来,我的欲望在一刻不停地想象着占有她的快乐。我头脑中只想象这个快乐,不可能是别的(占有另一个女人的)快乐,因为快乐仅仅是一种事前欲望的实现,这种欲望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梦幻的无数组合、记忆的偶然性、性欲的状态和满足性欲的前后次序而千变万化,最后的欲望满足了,也就平静了,直到欲望满足后产生的失望多少有点被人遗忘了,才会产生新的欲望。我已经离开了一般欲望的大道,走上一条特殊欲望的小路;如果我想同另一个女人约会,必须从遥远的地方回到大路上,然后走另一条小路。在布洛尼林园的小岛上占有德斯代马里亚夫人(我已约她在那里共进晚餐),这就是我时刻遐想的快乐。我在岛上吃饭,如果没有德斯代马里亚夫人陪伴,快乐自然也就成了泡影;但在别的地方吃饭,即使有她作伴,快乐也会大大减弱。况且,以什么样的态度想象快乐,是选择女人,选择合适的女人的先决条件。态度决定选择什么样的女人,也决定选择什么样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在我们变化无常的思想中,会交替出现这样的女人,这样的风景区,这样的房间,而在其他几个星期中,对这些我们又会不屑一顾。女人是我们态度的产物。有一种女人,没有合适的大床决不会应约,有了大床,我们躺在她们身边就得到安宁;另一种女人,如果你怀有不可告人的意图;要抚摩她,那就要在一个树叶随风飘舞,水面黑夜环抱的地方,因为她们自己也象树叶一样轻飘,象水一样不可捉摸。
当然,在我收到圣卢信之前很久,当我还没有向德斯代马里亚夫人发出邀请的时候,我就认为,布洛尼林园的小岛是寻乐的好地方:我去过小岛,但从没有想到带我渴望的女人去那里,为此我尝到了忧愁的乐趣。夏天的最后几个星期,那些流连忘返的巴黎女郎在湖边漫步。我们徘徊在这通往小岛的湖岸上,希望能再次遇见在最后一次舞会上邂逅相遇、一见钟情的少女。我们不知道在何处能找到她的芳踪,甚至不知道她离没离开巴黎。我们感到心爱的人昨天已经离开,或者明天就要离开,就在湖水荡漾的岸边,沿着秀色可餐的小径踯躅。小径上已出现第一片红叶,宛如最后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仔细观察天边,视线直接从人造的公园落到具有自然风光的默东①高地和瓦勒里昂山②上,不知道该在哪里划分界线,真正的原野加入到了人造公园中,而人造公园那巧夺天工的美境向原野的纵深伸延(眼睛的这种错觉恰好与回转画③引起的错觉方向相逆,在回转画的圆顶下,处于前景的蜡人赋予后景的画布以以假乱真的深度和广度);因此,就有那些珍贵的飞禽自由自在地饲养在一个植物园里,每天飞来飞去,甚至把异国色彩带到了邻近的树林里。从夏天的最后一次舞会到冬天消逝这段时间内,我们忧心忡忡,走遍了这个弥漫着浪漫色彩的王国,毫无把握地寻找着心爱的女人,心里充满了爱情的惆怅;如果有人告诉我们,这个王国位于地球之外,我们丝毫不会感到惊讶,就象在凡尔赛宫,当我们站在高高的平台上,观摩四周,看见彩云环绕,与具有默伦④风格的蓝天相接时,我们也会觉得恍若仙境,如果有人对我们说,在大运河的尽头,大自然恢复真貌的地方,在象海面一样绚烂夺目的天边,那些看不见的村庄叫弗勒吕斯或尼梅格,我们丝毫不会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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