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我两次三番产生这样的念头,在这间房子和这些书橱构成的世界里,阿尔贝蒂娜夹在里面是何等的微不足道,这也许是知识的世界,是唯一的现实,是我的忧愁,有那么点象阅读小说的滋味,只有傻瓜才会被弄得愁肠百结,久久难以解忧,一辈子形影相吊;也许,我的意志只要稍许动作就可抵达这现实的世界,只消将纸包捅破,就可以超越我的痛苦,回到这现实世界中来,再也不去更多地考虑阿尔贝蒂娜的所作所为,就好比我们读完一部小说后,不再多思考小说中虚构的女主人公的情节。况且,我最喜欢的情人与我对她们的爱情始终无缘。这种爱是真实的,因为我不顾一切去看她们,把她们拥为我一个人所有,因为,只要有一天晚上她们让我久等了,我就会伤心地哭泣。但是,她们与其说是爱情的形象,倒不如说她们拥有唤醒这种爱情并将这种爱情推向顶峰的专利。当我看到她们时,当我等待她们时,我在她们身上找不到与我的爱情有丝毫相象的东西,找不到丝毫可以解释我的爱情的东西。然而,我唯一的欢乐就是看到她们,我唯一的烦躁就是等待她们。似乎有一种与她们毫不相干、却是自然赋予她们的附属的效能,这种效能,这种仿电能,在我身上产生了激发爱情的效果,也就是说,指挥着我的一举一动,造成我的种种痛苦。与此相比,这些女子的美貌,或智慧,或善良就完全不同了。就象有一股电流在推动着您似的,我被爱情震撼了,我体验过爱情的深浅,感受到爱情的滋味:但我永远看不到爱情,或者说想不到爱情。我甚至倾向于认为,在这种种爱情里(我且不谈肉体的交欢,肉体交欢往往伴随着爱情,但又不足以构成爱情),面对女人的外表,我们正是向附带伴随着女人的种种无形的力量表白心曲,就象对黑暗女神祈求一样。我们需要的正是她们的仁慈,我们追求的正是与她们的接触,却找不到实际的欢乐。幽会时,女人只是将我们与这些女神拉到一起,并无更多的作为。我们如同许愿祭品,答应给首饰,让旅游,讲些套话,意思是我们有多爱,讲些相反的套话,意思是说,我们根本无所谓。我们使出了我们的全部能力以取得一次新的约会,而且对方竟欣然同意了。倘若女人不附带有这种种神秘的力量,难道,我们是为了女人本身我们才吃如此多的苦头,而,当她走了,我们竟然说不清楚她穿的是什么衣服,我们才发现,我们甚至都没看她一眼,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