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指前注中的牧羊娃大卫。
“唉!”鹰眼朝他的鹿皮投石环索和围裙①,用冷冷的、使人丧气的目光看了一眼,说,“要是敌人使的是弓箭,或者甚至是刀子,那你这东西也许还能起点作用;可是这些明果人是法国佬给的装备,每人手里都有一支好枪。不过,看来你倒也真有点福气,枪林弹雨中平安无事。到现在为止,你确实这样……少校,你怎么抠着扳机呀?早开一枪,就会使咱们白白丢掉二十来块头皮的啊……唱歌的,那你就跟着走吧;呐喊的时候,你也许有用处。”
①围裙中放了投石器用的石头。
“谢谢你,朋友,”大卫一面回答,一面像他那位尊贵的同名人一样,又从溪滩里挑了一些卵石,“我虽然不想去杀人,可要是你把我赶走的话,我的心灵是会受到折磨的。”
“记住,”侦察员意味深长地轻轻拍拍自己的脑袋——那儿正是大卫尚有余痛的地方——接着说,“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唱歌。所以,在没有到齐声呐喊的时候,除了枪声,什么声音也别发出。”
大卫点点头,表示完全接受这些条件;于是,鹰眼又朝伙伴们认真看了一眼,做手势要大家继续前进。
他们沿着河床走了约摸一英里。虽然两面都有陡峭的河岸,岸边还长满浓密的灌木,可以做掩护,不致有被人发现的危险,但是一路上,他们还是毫不疏忽地采取一切措施,以防印第安人的袭击。两岸都各有一名战士匍匐前进,以便不时注意森林中的动静;而巳每隔几分钟,队伍都要停下来,以普通人简直难以想象的敏锐耳朵,谛听一番,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声音。可是,他们的行军,并没有受到干扰;最后,终于来到了这条小溪汇人大河的地点,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微小的迹象可以说明敌人已经注意到他们的行动。侦察员又命令大家就地休息,以便研究一下这一带的情况。
“看来我们碰上个适宜作战的好天气了,”他抬头看了看开始在空中驰过的几大片乌云,对海沃德说,“强烈的阳光下,枪筒子发亮,对瞄准很不利。眼下,一切都很顺利。风是从敌人方向吹过来的,它会带来他们的声音,也会带来他们的炊烟。这就帮忙不小啊。从咱们方面来说,一定得先放上一枪,而后对方才会知道哩。不过,我们的掩护物可是到此为止了;河狸在这条河里已经住了好几百年,它们又要吃,又要筑水坝,这一来,正像你们看到的,这儿多的是剥光皮的树桩①,少的是活着的树木。”
①河狸以树皮及草本植物为食。
鹰眼的这几句话,确是对他们眼前的景色一番很好的描写。那河面忽窄忽宽,有的地方,窄得像穿过岩石间的狭缝,有的地方,则宽达几英亩,形成一片片宽阔的水面,简直可以叫做池塘。两边的河岸上,到处都是腐朽不堪的枯树,在有的摇摇欲坠的树干上,枯枝还在风中呻吟,有的则最近才被剥走它赖以生存的神秘的粗糙外衣,只留下个赤裸裸的躯干。在死树枯枝中间,还七零八落地横着一些长长短短、布满青苔的木桩,就像是从前在这儿住过的、早已去世的一代人留下的遗迹。
对所有这一切也许从未有人注意过的细枝末节,侦察员都做了认真细心的观察。他知道,休伦人的营地就在这条河的上游,离这儿不到半英里;一直来,他特别担心有敌人潜藏着的危险,可是,怎么也找不出一点有敌人在这儿埋伏的蛛丝马迹,这使他感到大惑不解。有一两次,他几乎就要下令向前突进,对敌人的营地进行突然袭击;可是他的经验又立刻提醒他,这种无益的举动是很危险的。于是,他又用心地仔细谛听着,在恩卡斯那个方向,有没有厮杀的声音;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风在呼啸,它开始阵阵地扫过森林,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屈服于自己少有的急躁情绪,不再根据他的经验详加考虑,而决定让事情见个分晓,打算不顾有暴露兵力的危险,小心然而坚定地沿河向上游挺进。
侦察员观察情况时,是站在一丛灌木后面隐蔽着的,他的同伴们则仍然伏在那条小溪流过的沟谷下面。但当他们一听到他那低微而清晰的暗号时,全队人便像众多的憧憧鬼影,立刻悄悄地爬上岸来,默不作声地聚集在他的身边。鹰眼朝他决定的前进方向指了指,自己便带头向前走去。队伍改成了一路纵队,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踏着鹰眼的脚印前进;如果不把海沃德和大卫算在内,那条足迹,看上去仿佛只由一个人走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