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口无心。”布朗罗先生说着站了起来,他的火气显然上来了。
“如果是有口无心的话,他会把他的脑袋吃下去。”格林维格先生还在大喊大叫。
“真要是这样,他理应把脑袋敲下来才对。”布朗罗先生说。
“可他偏偏想看一看谁敢这么做。”格林维格先生一边应对,一边用手杖敲打着地板。
事情就是如此,两位老先生几次动了火气,随后又遵循他们向来的惯例握手言和。
“好了,梅莱小姐,”布朗罗先生说道,“回到你的一腔美意如此关切的题目上来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得到了这个苦孩子的什么消息?请允许我说两句,为了把他找回来,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开始我认为他在骗我,而他先前那班同伙又缠上了他,想从我这儿捞点什么,我的这种想法自从我出国以来已经大大动摇了。”
露丝已经抽空把思绪整理了一番,她直截了当,几句话便将奥立弗离开布朗罗先生的住宅之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保留了南希报告的消息,准备私下告诉这位先生。她最后保证说,那孩子过去几个月里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不能与从前的恩人和朋友相见。
“谢天谢地。”老绅士说道,“这对我真是莫大的幸福,莫大的幸福。可您还没有告诉我,梅莱小姐,眼下他在什么地方。您一定得原谅我对您求全责备——可为什么不带他一起来呢?”
“他正在大门外边一辆马车里等着呢。”露丝回答。
“在这个大门外边!”老绅士大叫一声,匆匆离开房间,走下楼,跳上马车踏板二话没说便冲进了车厢。
房门在格林维格先生的身后关上了,他抬起头、用椅子的一条后腿作为圆心,借助他的手杖和桌子,在原地转了整整三圈,在此期间他一直没有离开过椅子。这一转体动作表演完毕,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走了至少十二个来回,走得再快不过了。接着,他在露丝面前摹地停住脚步,免去一切开场白,吻了吻她。
姑娘叫这种不正规的行动吓了一跳,不由得站了起来。“嘘!”他说道,“别怕。依我的年纪足够做你的爷爷了。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喜欢你。他们来啦。”
果不其然,他刚一个箭步窜回先前的座位,布朗罗先生便带着奥立弗回来了,格林维格先生非常谦和地向他表示欢迎,即便此时此刻的喜悦就是对露丝梅莱为奥立弗担忧、惦念得到的唯一报偿,她也心满意足了。
“慢着慢着,还有一个不应该忘掉的人,”布朗罗先生一边说,一边摇铃,“请把贝德温太太叫到这儿来。”
老管家风风火火地应召而来。她在门口行了个礼,等候着吩咐。
“哦,贝德温,你的眼神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布朗罗先生有些气恼,问道。
“是啊,先生,那可不,”老太太回答,“人的眼神,到我这个岁数,是不会越来越好的,先生。”
“这话我早跟你说过,”布朗罗先生回道,“你倒是戴上眼镜,看你能不能自己弄明白为什么叫你来,好吗?”
老太太开始在衣袋里找眼镜,但奥立弗的耐心已经再也经受不住这一新的考验,他刚一冲动起来便屈服了,纵身扑进老太太怀里。
“我的老天爷!”老太太一把抱住他,惊呼着,“这不是我那个受冤枉的孩子吗?”
“我亲爱的老阿妈!”奥立弗哭喊道。
“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回来,”老太太将他搂在怀里,说。“瞧他气色多好,又打扮得像个好人家的子弟啦。这么长日子,你都到哪儿去了?啊!脸蛋还是那样俊,只是没那么苍白了。眼睛也还是那样温顺,但不那么忧郁了。这些我都没忘,还有他温和的微笑,天天都拿来和我自己的几个宝贝孩子比来比去,我还是个快快活活的年轻女子的时候,我那些孩子就死了。”好心的老太太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忽而让奥立弗退后一步,看看他长高了多少,忽而又把他拉到身边,溺爱地抚摸他的头发,搂住他的脖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布朗罗先生丢下她和奥立弗去畅叙阔别之情,领着露丝走进另一个房间。在那里,他听露丝讲了她与南希见面的全部经过,不禁感到大为震惊和惶惑。露丝还解释了没有立刻向她家的朋友罗斯伯力先生露出一点口风的原因,老先生认为她做得相当谨慎,并且欣然答应亲自与那位可敬的大夫进行一次严肃的会谈。为了让他早一些实施这一计划,随即商定当天晚上八点钟由他到旅馆作一次拜访,与此同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应该谨慎小心地通知梅莱夫人。这些预备措施安排停当,露丝与奥立弗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