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不挑选一些比较可爱的颜色来涂抹墙壁呢?戴娜想,如果我再看到一间完全白色的房间我可能会发疯的。她想起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房间的情形,那是一间带着碎花图案墙纸和明亮颜色窗帘的房间。几个月之前,当她决定作为第一个接受转移试验计划的人类的时候,她出售了这个房子。“我还有机会看到颜色吗?”
不要再去想。她放弃任何思考,专注于感受她身下的那张毯子,有一种感觉在摇动她的脚趾,她看到头顶瓦片上的黑色斑点。凉爽的空气在房间里循环着,她仍然能感觉得到被剃光的头皮上起鸡皮疙瘩的感受。一些医生在角落里小声地讨论着,那是唯一的杂音了。那些精密的仪器和电脑特意被设计成无声。这样令实验室有了一种超现实的感觉。戴娜是从一百多个希望参与试验的大学生中选拔出来的,他们都是十分冷静的那种人,因为他们当时面临的测试题是被要求保持四到五个小时的绝对安静。她此刻感到有些不自在,尽可能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而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长袍的技术人员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调节了一下传感器。所有的眼睛此刻都盯在电脑终端系统旁边的荧屏上,这个终端系统随时都会变成有生命的电子系统,在确定使用之前要测试其二十千字节的信息量。高尔医生输入指令,电脑和戴娜建立起初步的联系。
戴娜抬头看了一下钟。一点二十八分十三秒。距离转移的时间还有一分钟零四十七秒。她再次朝窗口望去,企图记下家人的每一个细节。在最后一分钟,惊慌感突然朝她涌去,加速她的心跳。她从来不适应拖延的感觉,她讨厌承受巨大的压力。
“戴娜,”高尔医生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干什么?迎接死亡?准备疯掉?还是体验人类从未体验过的可怕经历?她把这些思绪撇清,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准备好了。”
一个技术人员出现在她隔壁,拿着一支用于皮下注射的针管。医生坐在控制台上,点了一下头。戴娜就感觉到针扎入皮肤的刺痛,她呼吸了最后一口消毒过的空气,然后很快地昏迷了过去。
她突然感觉到周围完全漆黑一片。她现在仿佛是一个双重实体,一方面感觉到呼吸和身体的温暖。另一方面却感觉不到任何平时熟悉的事物,真是恐怖!她作为肉体的那部分存在,正在慢慢退去,变成了遥远的回忆;她慢慢成为一个纯粹的思想体。戴娜可以感受到她周围的电线,其中的一些正在乱动。她通过他们爆发出了短暂的脉冲,就像一个小孩扑打浴缸里的水。像受到鼓励一般。她伸出手飞向她的新世界,那片用代码编制而成的混乱迷宫。大脑信息在一瞬间重新回来,她在脑信息被吸收和处理的过程中,有一种胜利的兴奋感如迷幻药般填满了她。她获得重生了!
戴娜瞬间找回了她童年的已被埋葬的记忆。一切她听过说过学过得到过的经验都朝她敞开了,而不是被混乱地暗藏在她大脑深处的某一部分。她回忆起瑞秋蹒跚学步的样子,她妈妈曾经是个拥有小麦色皮肤的女人,爸爸头发没掉光的样子。这真是太难以置信了!她用了一些时候去享受这些回忆,但一种孤独感使她产生忧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医生还没有联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