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拯救老饕,但也许可以将老饕记录下来。
走到大草原去,与老饕共同生活,跟他们交朋友,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然後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做成老饕文化的完整记录,这样至少可以为他们留下一点什麽。你学过田野人类学,就如同人类学家过去对你的族人所做的一样,现在你也可以对老饕如法泡制。
六
他找到了迈克森,问他说:“请问能不能放过我几星期?”
“放过你?汤姆,你这话什麽意思?”
“我要做一些田野调查,想离开基地,去找野外的老饕。”
“保留区里面的有什麽不好吗?”
“这将是我观察野生老饕的最後机会,麦克,我非去不可。”
“你自己一个人去,还是跟爱琳一道?”
“我自己去。”
迈克森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好吧,汤姆!你要去就去吧!我不会把你关在这里的。”
七
我在大草原的金绿色阳光下舞蹈,老饕聚集在我身旁。我剥光了衣物,赤身裸体,汗水令我的皮肤闪闪发光,我的心在澎湃。我藉着舞步与老饕交谈,他们都听得懂。
他们都能听得懂。
老饕的语言是轻声的呢喃。他们也有一个上帝,他们懂得爱、敬畏与欢喜。他们有仪典,他们各个都有名字,他们有自己的历史,我完全相信。
我舞在厚实的草地上。
我要如何与老饕沟通?用我的脚、我的手、我的轻吼、我的汗水?我在跳舞,数百、数千的老饕聚集我的身旁。我绝不能停下来,他们围着我唱出他们的歌。我是一种奇异力量的导火线,曾祖父应该来看看现在的我!他当年坐在怀俄明的家门口,手中抓着火酒,脑子被一点点地腐蚀——现在,老爷爷,看看我!看看双丝带的汤姆舞蹈!我用舞步与这些异形朋友对话,在一个不同色彩的太阳下,我舞着,不停地舞着……
“听我说,”我对老饕说道:“我是你们的朋友,只有我,你们可以相信的只有我一个人。相信我,回答我,教导我,让我为你们保留一切,你们的劫数就要来临了!”
随着我的舞蹈,金绿色的太阳缓缓升起,老饕们开始喃喃低语。
他们的领袖就在那里,我朝着他而舞,前进,後退,再前进。我弯下腰,再仰望太阳,想像生存在那个火球中的生物模样。我模仿老饕的声音,我跪下,再站起,仍在不断地舞着——双丝带的汤姆为你们而舞。
我召唤出祖先所遗忘的舞技,感觉一股力量流遍全身。祖先舞在野牛的时代,而我舞在此时此地,在叉河的彼岸。
我继续地舞着,现在老饕也加入了。慢慢地,带些犹豫地,他们渐渐向我接近,他们转换重心,轮流举起双脚,左右摇摆。
“对!就像这样!”我吼道:“与我共舞!”
我们一起舞蹈,直到太阳来到头顶。
现在他们的眼光不再兴师问罪,我能看见的只有温暖与手足之情。我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的红肤兄弟,我现在与他们共舞。他们在我的眼中不再分笨拙,举止间自有一种持重的优雅。他们在跳舞,他们在跳舞!他们在我身旁跃起,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我们舞出了神圣的狂潮。
他们也在歌唱了,是一种模糊的喜悦颂歌。他们将双臂向前送,张开小爪子,然後整齐画一地挪动重心——左脚抬起、右脚抬起,左脚、右脚、左、右、左、右……狂舞吧,兄弟们!与我共舞,共舞,共舞!他们向我挤过来,我能看见他们身上肌肉的颤动,闻到他们发散出的甜美气息。他们温柔地将我簇拥通过草原,来到一处茂密而从未被践踏的草地上。
我们仍继续舞着,同时在这片草地上找到了数丛氧植物。他们在祷告过後,用笨拙的双手举起食粮,将呼吸枝干与光合穗分开,植物痛得拼命释放氧气,我感到天旋地转,开怀大笑又放声高歌。老饕们开始咀嚼那些淡黄多孔的果球,也不放过茎干的部份。他们还要让我分享,我知道这是一种宗教仪式,代表着共享身体血肉——加入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享、同当;同当、同享。我弯下腰来,将淡黄色的果球放进嘴里,并没有大口咬,而是学他们那样细细地嚼。我用牙齿将果球的皮撕开,果汁喷溅到我嘴里,同时纯氧也从鼻孔钻进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