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避那段感情不复存在的现实,他又想起了关于基因是宇宙主宰的幻想。他心里在假定,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求生的本能、巧合、来自集合的无意识的信号、好运甚至守护天使,都可以归于唯一的一个来源,而那个来源是遗传学的。然后又怎么样呢?从他参加过的无数次专题会中,他知道基因型的成功率的增长速度已达到令参与其中的专家都惊讶不已的程度。所以他又继续想道,假定他们成功地找到了那个控制基因,并且把它分离出来,那又怎么样呢?令人惊讶地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培育出一类优秀物种,一种超人。
他对自己这个主意感到好笑。他望了望远处,天空中最后一抹橙红色的云彩也在慢慢变暗了。当天空如墨色般完全暗下来后,他走进房问,带着点兴趣重又浏览起布莱思勒厚厚的论文。他开始从头再看一遍了。
布莱思勒列出了三十至四十个研究对象的名单,每个名字下都有一则相当完整的档案资料。他已经作好了准备工作。那些研究对象分散在全国各地;其中他选中的五个都住在曼哈顿方圆百里之内。每个人都至少有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在下面的注释里,还标明了报道他们这些经历的各类报纸。
托尼简要地看了看,然后翻到了总结部分。布莱思勒已预见到了托尼所想到的几个问题: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的父母表现出他的后代的这种生存特征。大多数的调查对象都是他们亲生父母的独生子女,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兄妹的可能。几乎没有调查对象显示了他们的其他不同寻常的特征;他们是社会上的人群的一个很好的横断面:有的很聪明,有的迟钝;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医生、技师……但他们所表现出的一项共同特征,便是从会让他们丧生的环境中死里逃生的能力。并且,至少其中的五个人,很难找到他们取样。
当他合上文件夹时,他几乎为布莱思勒感到悲哀了。可怜的老头,居然在这上面花了六年多的时间。他记起布莱思勒在餐馆里说的一句话了:“你知道象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吗?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因为没有人记录下那些,恰好没有登上那架坠海失事的飞机的人;没有人记录下那些办公大楼被炸毁当天却待在家里的人;那些改变路线因而避免了二十辆车撞毁爆炸的人,还有那些……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不可能知道他们中的每个人。”
那些弯下腰挽下裤腿,因而避开了本该射中心脏的子弹的人,托尼突然想到,那些站起来转身却避免了脑袋开花的人。
噢,好家伙!他走出门廊,看着月光下波光闪闪的湖面。过了一会儿,他脱掉衣服,腰上系了条毛巾便去游泳了。湖水冰冷刺骨。一边游,他一边在想,他可以向布莱思勒证明他的理论有多古怪了,他现在只需要一直朝威斯康星游去,直至又冷又累象块石头一样往下沉。下一次再游吧,他决定朝岸边游去。
他躺在床上,放松着浑身的肌肉,他不知道要是布莱思勒曾向他取血样,他当时会怎么办。他浑身的肌肉一阵阵抽搐,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他发现自己又开车驶回南新东部。先是打开收音机听了一会,然后又跟着磁带上的辛格弗雷德的歌声哼了一阵,他一直想竭力回避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回来了。
假日饭店里已没有空房。总台服务员很热心地建议他到克洛格中心去,那儿一定会有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