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声音也像他的面容一样倦担“来,我的宝贝爱米,你说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我猜想,像过去一样,他脑子里又有了个主意——他会提出,然后,我们去做。
他叹了口气,“我们回家行吗?”
我完全吓呆了。“那猫还在吗?”
爸爸看着我,微皱了皱眉,“我们有只猫?”
我点点头,“那只大玻璃猫。”
他眨眨眼睛,然后才明白过来。“哦,切利柯夫的作品,你是说那个吗?啊我想它还在那儿吧,我希望是的,确实。”
我抓住了他,在恐惧中几乎爬上了他肩膀,我说不出话来,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呜咽。
“嘘——嘘——”爸爸说道,我把脸埋进他浆过的白衬衣里,听到他自言自语式的耳语,“你看见过那么多可怕的事情,怎么会被一个玻璃猫吓成这样?”
“我恨它!迪丽亚死了,它高兴了。现在它要来找我了。”
爸爸猛地抱住我。“你绝对不会再见到它了,我答应你。”
他说道。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这是真的。
就这样,切利柯夫的玻璃猫被装进了盒子,与其他家具存放在一起。爸爸把房子卖了,我们在外旅行了两年。当恐惧终于消退下去时,我们回来开始新的生活。爸爸重操旧业,我到切斯利女子学校读书。他买了幢新房子,然后取出存放的家具,但没有玻璃猫。我没有问他原因。我很高兴忘掉了它,我确实把它忘了。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玻璃猫了,我已经是个成年妇女,在远离我度过童年的地方的一个小城里当了教师,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我想生活已经安定了,我将平安无事,直到晚年。但事情并非如此,那玻璃猫另有打算。
爸爸的死使一切都改变了。那是突然发生的,在一个飘雪的下午。那时他正在校园里狭小而舒适的办公室里批改试卷,心脏病突然发作。他们是这么说的。
我作为父亲唯一的亲属,继承了房产和平他财产,包括他的所有私人收藏物。他有个代理人,他将房产卖掉,并雇人把家具搬出运给我们。在整整一个冬天,一个个白纸箱源源不断地送到我们的门外,里面从剪贴簿到袖珍瓷像,应有尽有。忽然有一天来了个专件邮递员,送来一个印有“易碎”字样的大箱子。里面附有一张代理人的便条,说是他在储藏室里发现这上面有爸爸的名字,于是他未打开就将它邮来了。
那是二月里一个阴沉的下午,我丈夫斯蒂夫带着女儿们到山上滑雪去了。我跪在前屋的地板上打开了盒子。我把包装纸掀掉,突然发现我与那玻璃猫面对面互相凝视着。当时的感觉真无法跟您说清。我想,那真有点像打开抽屉,在薰香袋里却发现了一窝蟑螂。紧接着是一阵颤栗,迪丽亚死时的惨景又渐渐显现在我的脑海里。
斯蒂夫为了炫耀,将那猫拿到艺术品经营商那里。他回来得很晚,带回一大堆有关切利柯夫的新闻。“那玻璃猫是无价之宝,爱米,”他说,“你还不知道吧,要是你父亲把它卖了,他就会立刻致富。他从未泄露过这个秘密吗?”
我在桌子上摆晚饭。今天一切都很糟——天下着雪,我那班的孩子们憋足了劲似地闹。我的女儿们也是一样,她们一个叫伊丽娜,7岁;一个叫露丝,4岁。我能听见她们在楼下游艺室里的争吵声。
“哦,我真高兴那可怕的东西还挺有价值。”我说,“我们把它卖了雇个保姆怎么样?”
斯蒂夫大笑起来,好像我在开令人难以置信的玩笑。“保姆?你可以把拍卖那猫的钱雇一千个保姆,它可是一件神奇的宝物,有段非凡的历史。要知道,这类东西的价值会随时间而增加的。我想我们最好把它再保存一段时间。”
我端着菜碟的手指忽然变得冰凉。“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斯蒂夫。那东西既难看又可恼,我要是办得到,非让它在地球上彻底消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