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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4  ★★★收藏章节〗〖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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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对他的最后一丝好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扯下我身上的最后几片破布,用带刺的铁丝把我紧紧捆住,把岩盐抹在我的伤口上,还把我扔进我自撒的尿坑里,然后拴住我的脚踝把我倒吊起来,让太阳毒晒。他不停地咆哮,说这么点侮辱还不足以安抚迫害他的人。最后,他把我扔进一个地牢,让我在痛苦中毁灭。那地牢先前是殖民地的传教士改造异教徒的地方。他有一套耍口技的超常本领,于是就模仿起可食动物的叫声、甜菜成熟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清泉的丁东声,来折磨我,让我产生我快要饿死、正置身于天堂的幻觉。后来,走私者接挤他时,他走下地牢,给了我一些吃的,这样我就可免于一死。然后他却要我用钳子拔下指甲、用磨石锉下牙齿来报答他对我的恩惠。当时我唯一的慰藉就是我还心存一丝希望:生活能给我带来时间和好运,能让我摆脱诸多的恶名,哪怕要承受更深重的苦难。我自己也惊讶我居然没有腐烂。他不断地把吃剩的食物泼到我身上,并把腐烂的蜥蜴和老鹰扔到四周角落,想让地牢的毒气闷死我。不知这样的日子到底熬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他把一只死兔子拿到我眼前,只为了告诉我他情愿把它扔了,让它烂掉,也不愿意给我吃。那时,我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唯有一腔积怨。我一把揪住兔子的耳朵,狠狠地往墙上一摔。当时我产生了幻觉,好像即将爆裂的不是兔子而是他。然而果真如此,仿佛做了一场梦。兔子活了过来,发出长长的尖叫声,又跳回到我的手掌心。

就这样,我的辉煌生涯开始了。从那以后,我周游列国,治病救人。为疟疾患者退烧,我收2比索;使盲人复明,收4卡提罗50比索;排出水肿病人的腹水收18比索;治愈先天性跛子收20比索,因事故或打架而致残的收22比索;因战争、地震、步兵登陆作战或其他公共性灾难而致跛的,收25比索。对于普通患者,我专门安排一个时间,分批诊治:对疯子酌情而定价,小孩则半价,傻子可免费。谁还敢说我不是个慈善家?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第20舰队的司令官阁下,请命令您的士兵清除路障,让受苦受难的众生过来吧!得了麻风病的都站在左边,癫痫病的都站到右边,跛子别站在挡道处,病情不紧急的请统统到后面去,敬请各位千万别朝我挤过来。要是各种病人全混杂在一起而治错了病,我概不负责。让音乐响起来,一直演奏到黄铜管发热烫手;让火箭点火升空,直到众天使纷纷燃烧焚毁;让烈酒将人灌醉而无法思想。来吧,带着卖身的和耍杂技的,还有屠夫和摄影师,费用我全包了。女士们,先生们,布莱克曼家族的恶名就到此结束,普天下的动荡从此爆发。要是我诊断失误或者病反而越治越糟,我就拿国会议员的那套惯用伎俩催他们入眠。我唯一没做的就是使死人起死回生,因为他们一睁开睡眼,便会怒不可遏地对那个搅了他们美梦的人逞凶,而到头来,那些不自杀的人也会因理想幻灭而死去。起先,我身后跟了一大群智者,他们要调查我所从事的行当的合法性。当他们得到明确答复时,就用西蒙、马格斯之地狱来威吓我,并要我悔过自新,成为圣人。但我回敬他们说那恰是我的出发点和归宿。其实我明白即使我死后成圣,我什么也得不到。我是个艺术家,我只想活着可以继续坐在我从海军陆战队领事买来的大汽缸游车悠闲地周游世界。我雇了一名特立尼达人做私人司机,他原是新奥尔良海盗剧院的男中音。我穿着真丝衬衫,涂着东方护肤液,镶着黄金牙,戴着平顶草帽,钉着双色纽扣。我睡觉不用闹钟,我和红粉美女共舞,用字典里搬来的花言巧语把她们灌得如痴如醉。在大斋首日,即使我黔驴技穷,我也不会心绪不宁,因为我只需凭自己这张傻乎乎的脸就能继续过我那大臣式的日子。我拥有一溜排的商店,一眼望不到尽头。游客过去得通过舰队司令的准许才向我们收集纪念品,现在他们却巴结我,想得到我亲笔签名的照片、印有我作的情诗的历书、刻着我侧面头像的金章、我的衣服碎片,等等等等,而我免遭了像那些雕在大理石上策马纵行的国父所日夜蒙受的被燕子啐脸的无妄之灾。

真遗憾,坏蛋布莱克曼并不能重现这一切,否则准能使大家相信没有一点是凭空编造的。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的灵魂是一片废墟。当他从艰苦的沙漠中跋涉而出时,他浑身的骨头都已散了架。那个星期天,当他又出现在达里安圣马利亚船坞时,身上还系着许多铃铛,丁当作响,还带着那只形影不离的灵柩般的箱子。但这次他并不卖解毒剂,而用极富感染力的颤音哀求水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开枪,这样他就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证明超自然生灵能起死回生。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我从前骗了大家,使各位长期蒙受苦难,所以你们完全有权不相信我,但现在我以长眠地下的母亲发誓,今天的表演绝不是天方夜谭,而是事实。要是你们还不相信,我提醒大家注意我现在没有像过去那样放声大笑,而是拼命克制住哭的冲动。当时他解开衬衫,眼里噙着泪水,像骡子蹄踢似的猛力锤敲自己的胸脯,示意士兵朝那儿开枪。这一切他表演得何等像模像样!然而水兵却不敢开枪,他们害怕星期日从教堂里出来的人们会发现,而使自己名誉扫地。有个也许还没忘记布莱克曼过去行径的人,不知从哪儿给他搞来满满一罐多花薯蓣根,这些玩意儿能让无鳔石首鱼全部浮上加勒比海的水面。布莱克曼急不可耐地打开罐子,好像真的要吃。结果,他确实吃了个一干二净。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不要感动,也不要为了我灵魂的安宁而祈祷,因为死亡不过是对天堂的一次造访。那次,他老老实实的,没有发出歌剧中常有的嘎嘎死亡之声,而是活像只螃蟹爬下桌子,犹豫片刻后,在地上寻找长眠之地。他躺卧在那儿,直愣愣地望着我,如同凝视着母亲。当他在自己的臂弯里呼出最后一口气时,依然强忍住那男子汉的泪水,虽然整个身子因无法治愈的破伤风而痉挛扭曲着。当然,那是我的法术唯一不灵的一次。我把他装进那个箱子。箱子不大不小,刚好够他躺下,好像预先为他而备。我花了54比索的金币雇人为他唱安魂弥撒,因为那个司仪牧师浑身穿得金光闪闪,旁边还有三个主教陪坐着。在一座小丘上,我为他建造了一座帝王般的陵墓,让他能沐浴在海滨的和风朔雨中;我还为他造了一座小教堂,铸了一块铁匾,上面用哥特体的大写字母刻着:布莱克曼安息于此。该人是个恶棍,水兵中的骗子,巫术的牺牲品。我所做的这些盖棺之论已够对得起他的品行了。我开始对臭名昭著的他实施报复:我把安放在固若金汤的坟墓里的他复活,让他在那儿惊恐地到处翻滚。那时,大火还没有吞噬达里安圣马利亚,如今山上的陵墓因与龙为邻而完好如初。这些龙爬上山岗,在大西洋海风的吹拂下,安然入眠。每当经过这儿,我总要送他满满一车的玫瑰;每当对他的德行感到扼腕时,我的心便会隐隐作痛,但我又会把耳朵紧贴在铁匾上倾听他躺在残碎了的箱子里所发出的哭泣。如果他碰巧又死了一次,我会再次让他死而复生,因为这种惩罚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会继续活在坟墓里,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