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大卫在他房间里吗?”
“大卫去花园了。妈咪。”
“下来。泰迪!到这儿来!”
她冷漠地站着,看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蹬着—双毛茸茸的小短腿一阶一阶地爬下来,当它终于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她把它捡起来带进了起居室。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手臂上。盯着她看,她能感觉到从它身体里马达传出的极微弱的振动,
“就站在那儿,泰迪,我要跟你谈谈。”她把它放在桌面上,于是它按照她的要求站好,双臂向前仰出,摆出它那副永远不变的等待别人拥抱的姿势。
“泰迪,是不是大卫让你告诉我说他去了花园?”
小熊脑中的电路太简单了,所以它不会耍任何花样,“是的,妈咪。”
“所以你对我撤了谎。”
“是的,妈咪。”
“别再叫我妈咪!为什么大卫要躲着我?他不应该怕我的,难道不是吗?”
“不,他爱你。”
“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交流交流感情呢?”
“大卫在楼上。”
答案使她感到不再死气沉沉。干吗要浪费时间跟这个机器说话?为什么不简单点,直接上楼把大卫拥在怀里,跟他聊聊,就像一个心爱的母亲对她心爱的儿子所应该做的那样。她能感觉到屋子里沉甸甸的,决然是一片死寂,而每个房间里又不断涌出不同份量的静默。头顶的那个房间里有人正静悄悄地挪动着,非常地静——那是大卫,他正企图从她身边躲开……
他的发言就要结束了,客人们都显得很用心。新闻界人士也显得同样专注,他们在宴会大厅的两面墙之间排成一条线,录下了亨利的每一句话。还不时地冲他拍照。
“我们的仿生机器侍从,从许多意义上讲,将归功于计算机。没有计算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通过尖端生物化学技术创造出人工合成的血肉之躯。同时,我们的机器侍从也是计算机的延伸——因为,在他的头部装有一台计算机,一台超小型的微机,它有能力处理大多数机器侍从在家中可能碰到的情况,当然,关于这方面,还是有不少保留意见的。”听到这里,人群中传出了会心的笑声,与会的人士中有不少人早就知道这一热门话题了:在最终决定让机器侍从以中件的形象穿上那套毫无瑕疵的制服之前,辛坦克的董事会上对它的性别问题可是有过激烈辩论的。
“身处我们人类文明所有的成就中——是的,同样也身处人口泛滥所造成的毁灭性难题中——我们很悲哀地意识到,不知有几百万人因为不断增加的孤独感和隔绝感而痛苦万分。但是,我们所推出的机器侍从将会成为他们的福音:他永远有问有答,即使最枯燥无味的话题也不会使他厌烦。
今后,我们计划推出更多的型号,男人、女人——我担保!从中有些型号将完全没有现在所展出的这第一个型号的缺陷。——我们将会拥有越来越先进的设计,那将是一个真正的仿生电子生命体。
他们将不仅能使用自己的计算机、运行个人程序,还将与全球数据网相连接。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够坐在家里享用可与爱因斯坦相媲美的综合智能。与世隔绝这个词将被永远地从字典中抹去!”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他坐了下来,甚至连合成的仿生机器侍从,那个坐在桌劳,身穿朴素制服的机器人,也以极大的热忱为他鼓掌欢呼着。
大卫抱着他的小背包,蹑手蹑脚地绕到房子的墙角边,爬到起居室窗户下面一个装饰用的椅子上,极小心地向室内窥视着。
他母亲站在房间正中,面无表情,而这毫无表情的脸吓着了他,于是他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纹丝不动,她也同样如雕塑般僵立着,时间仿佛凝固了,就好像刚才在花园里发生过的那样。
最后,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又等了一会儿,大卫开始轻轻地敲打起窗玻璃来,泰迪听到声音四处张望着,看见是他、便一个跟头从桌子上翻了下来,跑到窗户跟前,用笨拙的爪子努力地处抠着窗户。终于,窗户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