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于普。”一个脾气暴躁、留胡子的年轻蠢材说。
“埃于普。”我转向大师说,不过反正他已经听见脾气暴躁的蠢材说的话了。接着,他望了我一眼,仿佛说:“我知道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想再延长我们此次的见面了。
苏丹陛下指定我监督我所谓“秘密”的这本插画书,负责其内容写作、页缘饰画和内页插画,这件事早就让奥斯曼大师极为窝火。再加上在我的影响下,苏丹陛下对法兰克风格的绘画也有了兴趣,这更教奥斯曼大师满心不悦。有一次,苏丹曾经逼迫奥斯曼大师仿制一位意大利画家绘制的肖像。奥斯曼大师厌恶地模仿了意大利画家的那幅畸形的图画,他把这次画画称为“酷刑”,而我也知道他因此而怪罪于我了。他对我的迁怒也是有道理的。
我在阶梯中间站了一会儿,望着天空。确信自己已经落后很多时,我就开始走下结了冰的台阶。我非常缓慢地还没有下两级台阶,有个人已经抓住我的手臂,抱住了我:黑。
“太冷了,”他说,“您冷吗?”
我毫不怀疑就是这个人搅乱了谢库瑞的心。就连他抓住我手臂时的自信,都在证明这一点。他的样子中有某样东西像是在说:“我已经努力了十二年,如今真的长大了。”楼梯走完了。我让他以后再跟我说说在画坊里看到的情形。
“你先走吧,孩子。”我说,“去跟上人群。”
他有点吃惊,但没有表露出来。他稳重地放开我的手臂,朝前方走去,这个动作甚至都让我感到满意。如果我把谢库瑞嫁给他,他会同意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我们穿过埃迪尔奈卡普,走出城外。我看见一群插画家、书法家与学徒,抬着棺材,就快要隐没在轻雾里。他们飞快地走下山坡,朝金角湾行去。他们走得很快,沿山谷前往埃于普的雪地泥路都已经走过一半了。寂静的轻雾里,向左望去,嫔妃苏丹慈善机构蜡烛制造厂的烟囱,正雀跃地喷出白烟。城墙的阴影下是几间制革厂和忙乱的屠宰场,专门供应埃于普的希腊肉贩。残渣肉屑的气味从这里传出,飘入山谷,飘向前方依稀可辨的埃于普清真寺圆顶,飘向墓园中整齐排列着的柏树。再走一段路,我听见下面巴拉特区的新兴犹太区里,传来了孩童嬉闹玩耍的叫喊。
当我们抵达埃于普所在的平原,蝴蝶朝我走来。他以惯常的热烈态度,唐突地切入了正题:
“这事儿是橄榄和鹳鸟干的,”他说,“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知道我与死者关系不佳。他们也知道大家都了解这一点。谁将接替奥斯曼大师当画坊的头,在这一点上,我们之间彼此嫉妒,甚至公开仇恨、敌对。现在他们估计这项罪行会落在我头上,或至少能使得财务大臣及受他影响的苏丹陛下疏离我,不,是疏离我们。”
“你所谓的‘我们’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