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但是请让我把它说出来,要不然我就永远也不会说了。我现在很想走开。似乎有什么人在把我从门口拽走似的。如果现在您能信任我的话,就让我进去吧!”
她的活动能力又占了上风;她们走进有火光的小厨房里。
她以前曾经在这里坐过,吃过东西和晾过衣服。
“请坐在那里,”艾丽斯在她身旁跪下来,说道,“看着我。
您记得我吗?”
“记得。”
“您记得我告诉过您:我过去是个什么人;那次狂风暴雨吹打着我的头的时候,我穿着破烂的衣服,跛着脚,是从哪里来的吗?”
“记得。”
“您知道那天夜里我又怎样回来,把您给我的钱扔在泥里,咒骂您和您的亲属。现在您看见我跪在这里。难道我现在讲话比那时不恳切吗?”
“如果,”哈里特温柔地说道,“您是来请求我原谅您的话——”
“可是我不是来请求您原谅我的,”那一位脸上露出高傲的、猛烈的神色,说道,“我是请求您相信我。现在请您判断一下,不论我过去是怎样,也不论我现在是怎样,我是不是值得相信?”
她依旧跪着,眼睛看着火;火照着她的毁损的美容和蓬乱的黑发;她把一长绺头发从肩膀上拉下来,缠绕在手上,说话的时候咬着它和揪着它。她继续说道:
“我年轻、漂亮的时候,当这些头发,”她轻蔑地拽着握在手里的头发,“只是被人们温存地抚摸,而不能受到充分爱慕的时候,我的母亲看出了我年轻漂亮这些优点;她喜欢我,为我感到得意(当我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是很少关心我的)。她贪婪,穷苦,想把我变成一笔财产。我相信,没有一位贵夫人曾像她那样看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像她那样行事——我们知道,决不会那样做的——。这说明,只有在像我们这样穷苦可怜的人们中间,才能遇上这些错误养育自己女儿的母亲,并看到从中滋生的邪恶。”
她望着火,仿佛一时忘记了有人在听她说话;她把那绺长长的头发紧紧地缠绕在手上,好像是在做梦似的,继续说下去:
“我不需要说,这导致了什么样的结果。在像我们这种阶层的人们中间,这不会导致不幸的结婚,而只是导致不幸与堕落。不幸与堕落降临到我身上——降临到我身上。”
她迅速地把忧郁的眼光从炉火转移到哈里特的脸上,说道:
“我在浪费时间,而时间已经不多,不能再耽误了;可是如果我没有反复考虑过这一切的话,那么我现在就不会到这里来了。是的,不幸与堕落降临到我的身上。我被当成了一个短暂的玩具,然后就被抛弃在一旁,甚至比人们抛弃这类东西时更残酷、更漫不在意。您想我是被谁的手抛弃了的呢?”
“您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哈里特问道。
“您为什么哆嗦?”艾丽斯敏锐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他把我变成了一个魔鬼。我愈来愈深地陷入不幸与堕落,我被卷进了一桩抢劫案中。我没有参加分赃,但其他的事情都参加了。我被逮捕并审讯,这时我没有一个朋友,身上也没有一个小钱。虽然我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是我宁肯死,也不愿意求他给我说情,即使他说上一句话就能救我。是的,我宁肯死,不论创制出什么样的死法都行。可是我那位贪婪的母亲,却用我的名义向他送去音信,把我案件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并低三下四地请求他赠送最后一笔礼金——几镑钱,不多于这只手上指头的数目。当时我处境悲惨,就像他认为的那样,正躺在他的脚旁,但是他却用两个手指头对着我叭地一弹,就离开了我,连这一丁点惦念过去情分的可怜的表示也没有;我被押送到海外,不再成为他的障碍物,然后在那里死去,腐烂掉,他是感到很满意的。您想,他是谁呢?”
“您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哈里特重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