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无关紧要,谢谢您!”图茨先生会红着脸回答道,“我想董贝小姐也许会高兴知道这个情况;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再见吧!”可怜的图茨先生真盼望能接受这个邀请,但却又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就怀着痛苦的心情,向斗鸡打了个手势,于是“欢乐”就离开了,像箭一般地破浪前进。
弗洛伦斯要离开这里的这天早晨,“欢乐”装饰得十分豪华,停泊在花园的台阶旁边。当弗洛伦斯跟苏珊谈话以后下楼去告别时,她发现图茨先生正在客厅里等待她。
“您好,董贝小姐!”感动的图茨说道;当他心中的愿望得到满足的时候,他经常可怕地仓皇失措;这时他对她说道,“谢谢您,我确实很健康,我希望您也一样,戴奥吉尼斯昨天也是这样。”
“谢谢您的好意,”弗洛伦斯说。
“谢谢您,这无关紧要,”图茨先生回答道,“今天天气很好,我想您也许不会反对从水路回家吧,董贝小姐。船里宽敞得很,您的侍女也可以跟您同船走。”
“我十分感谢您,”弗洛伦斯迟疑地说道,“我确实感谢,不过——我不想那样走。”
“哦,这无关紧要,”图茨先生回答道,“早上好。”
“您不等一下,看看斯克特尔斯夫人吗?”弗洛伦斯亲切地问道。
“哦不,谢谢您,”图茨先生说道,“这根本无关紧要。”
图茨先生在这种场合下是这么害羞,这么慌张啊!可是斯克特尔斯夫人就在这时候进来了,图茨先生突然想要问问她好吗,并祝她健康;图茨先生跟她握手的时候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把手放下,直到巴尼特爵士来到为止;一看到巴尼特爵士,图茨先生就立刻紧紧地把他抓住。
“图茨,”巴尼特爵士朝着弗洛伦斯说道,“我肯定地对您说,我们今天将失去屋子里的明灯了。”
“哦,这无关紧要——我是想说,您说得完全不错,”局促不安的图茨结结巴巴地说道,“再见吧!”
图茨先生尽管这样有声有色地作了告别,但却没有走开,而是原地站着不动,并斜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弗洛伦斯为了使他摆脱困境,就开始向斯克特尔斯夫人告别,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同时把胳膊向巴尼特爵士伸去。
“我亲爱的董贝小姐,”她的主人把她送上四轮马车的时候,说道,“我请您向您亲爱的爸爸转达我最亲切的问候,可以吗?”
弗洛伦斯接受这项任务是痛苦的,因为她觉得她如果要使他相信,他对她所表示的好意就是对她爸爸所表示的好意,那么这就欺骗了巴尼特爵士。不过因为她不能解释,所以她就低下头去向他表示感谢,这时她又重新想起那沉闷无趣的家可以使她从这些使她感到尴尬、引起她悲伤的事情中解脱出来,因此它是她自然的和最好的藏身场所。
她新近交上的朋友们和伴侣们,有些依旧住在别墅里,他们都从房屋里和花园中跑来向她告别。他们全都和她依依不舍,十分诚挚地跟她分手。甚至连仆人们也对她的离去感到惋惜;他们聚集在马车门口向她点头和行屈膝礼。当弗洛伦斯看着四周亲切的脸孔,在这些脸孔中间看到了巴尼特爵士和夫人的脸孔,看到了站在远处正在吃吃笑着和注视着她的图茨先生的脸孔时,她想起了那天夜里保罗和她离开布林伯博士的学校回家时的情景;当马车离开他们向前奔跑的时候,她的脸孔都被泪水沾湿了。
这是悲伤的眼泪,但这也是带来安慰的眼泪,因为当与她现在正要回去的那座沉闷无趣的老房屋有关的所有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的时候,它们使她感到这座老房屋十分亲切。自从她在那些寂静无声的房间中漫步穿行以来,自从她最后一次轻轻地、害怕地偷偷走进她父亲的那些房间以来,自从她在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感觉到死去的亲爱的弟弟的庄严而又抚慰的影响以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多么长久的时间了啊!这次新的告别还使她想起了她跟可怜的沃尔特的离别,想起了他那天夜间的神情和话语,想起了她曾注意到他既对留在后面的人们怀着亲切的感情,但同时却又表露出勇气和高兴;他的短短的历史也是和这座古老的房屋联系着的,这使这座房屋具有一种新的权利来要求获得和支配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