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满足这位天才弟弟不断变化的要求,邦什博栋只好把娶妻成家的计划推迟到遥远的未来,可是岁月却在流逝。当邦什博栋的年龄已经超过30岁并且尚没有攒足100卢比的时候,他内心里选定的那位姑娘已经嫁给了外地的一户人家。当时邦什博栋就默默地想:“我再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为家族传宗接代的重任现在应当由罗希克来承担。”
如果村里盛行姑娘自选女婿的习俗,那么,任何人也不必再为罗希克的婚事发愁了。碧图、达拉、诺妮、绍希、苏塔——不论我们提到哪一位姑娘——她们都喜欢罗希克。有一个时期,罗希克对捏泥人发生了兴趣,姑娘们为争夺他做的泥人曾经发生过争吵。她们中间有一个名叫绍罗碧的小姑娘,很温顺,她喜欢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罗希克捏泥人,同时,在罗希克需要的时候,她就把泥土、木棒等东西递给他。她非常希望罗希克吩咐她做点儿什么事。绍罗碧知道,罗希克喜欢一边做事一边咀嚼蒟酱叶,所以她每天都准备好蒟酱叶带给他。罗希克把自己亲手制做的泥人统统摆在她面前,对她说:“绍丽,你选一个吧。”当时绍罗碧真想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可是由于害羞她一件也没有拿。于是,罗希克就凭自己的口味选了一个给她。捏泥人的时期一消逝,罗希克就对弹奏手风琴产生了兴趣。当时村里的孩子们人人都想按一按这种乐器的键盘,罗希克每次都大喝一声,把他们轰走。绍罗碧从不讨人嫌;她身穿条格纱丽,用左手支撑着下颌,上身微微倾向罗希克,睁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睛,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弹琴。罗希克常常让她过来:“绍丽,过来!你也来弹弹。”可是她总是微笑着,不敢走过来。于是罗希克就抓住她的手,硬拉着她去按琴键。
绍罗碧的哥哥戈巴尔,也是罗希克的一个积极崇拜者。他与绍罗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从不向别人索要东西,而是自己动手去做。如果做不成,他就会感到心神不宁。每当看到一种新东西,他就想很快弄到手。罗希克对于别人的这种任性要求是不能容忍的,但是戈巴尔与别的孩子相比,多少享有一点偏爱。
邦什博栋心里默默决定让罗希克和绍罗碧结婚。不过,绍罗碧一家的门第比他们家高,所以,要聘娶绍罗碧,少于500卢比是不行的。
二
直到今天为止,邦什博栋从来都没有要求罗希克帮助他织布。一切劳作都由他自己承担。罗希克喜欢干各种没有实用价值的营生,以此为人们逗趣取乐。看到这种情景,邦什博栋心里也挺高兴。罗希克常常想:“哥哥怎么能整天埋头织布呢!要是我呀,死也不干!”哥哥本人生活非常节俭,可是罗希克却认为哥哥小气,并且总为他感到害羞。从童年起,在一切方面他都觉得自己和哥是不同阶层的人。对于他的这种思想,哥哥采取了纵容的态度。
就在这个时候,邦什博栋已打消自己结婚的念头,而决定为罗希克娶个媳妇,当时邦什心里很着急。这样月复一月地拖下去,他已经感到无法忍受。他就像沙漠中干渴的人面对着海市蜃楼一样,心目中老是出现罗希克结婚时的欢乐场面:鼓乐喧天,张灯结彩,罗希克身着新郎的盛装。
但是他的积蓄并没有迅速增加。他觉得,他越是拚命干,仿佛成效离他就越远。特别是他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体力已经无法胜任织布的劳动强度,他一次又一次地累倒了。
全村人都已进入梦乡,只有豺狼犹如深夜守更人一样,不时地嗥叫几声,这时候邦什博栋仍然在昏暗的油灯下继续劳作着。就这样,不知道他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家里又没有人劝阻他这样做,而且他吃的食物也缺乏足够的营养。他身上穿的那件御寒衣也已经破旧不堪,那上面大大小小的破洞,好像在偷偷呼唤寒冷进来作客一样。这两年来,每逢冬季到来的时候,邦什博栋就想:“今天就这样凑合着过吧。等到明年喀布尔人来卖御寒衣的时候,手里积攒点儿钱,我向他赊买一件,过一年再付给他钱。到那时候,我就会有现钱了。”可是,这样的好光景并没有到来。这时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有一天,邦什博栋终于对弟弟说:“我一个人已经不能应付织布机上的活计了。你也来帮我一把吧。”罗希克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邦什博栋身体有病,心情也不好,因此他就责备弟弟道:“如果你丢掉祖传的手艺,整天整夜地闲逛,将来你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