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固有的方式盯着两侧的地板,以固有的方式搜寻着,并以固有的细声重复着:
“出去?”
“是的,跟我一起出去散散步。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也努力想说为什么不可以呢?却没有出声。但是,罗瑞先生觉得当他在昏暗中躬着身子坐在凳上,胳膊肘靠着膝头,双手抱着脑袋时,他也在以某种模糊的方式对自己说,“为什么不可以呢?”生意人的精明在这里看出了一个有利条件,他决心抓住。
普洛丝小姐和他把夜晚分作两班,在隔壁屋里轮班观察着他。医生在睡觉之前来回走了许久,但终于躺下之后便立即睡着了。早上他安时起床,然后径直走到凳子边去开始干活儿。
第二天罗瑞先生叫着他的名字向他欢欢喜喜打了个招呼,而且跟他谈起双方近来都熟悉的问题。他并未回答,但显然听见了他的话,而且思考着,尽管头脑不清楚。这就鼓舞了罗瑞先生。他让普洛丝小姐白天进屋好几趟来干家务活儿。.那时他们很快地谈起露西,谈起露西的父亲(他就在旁边),跟平时完全一样,仿佛并无异常。这一切都做得很自然,并没有故意表现什么,每次时间很短,也不太频繁,不致令他心烦。罗瑞先生那友好的心感到了轻松,他相信医生抬头听他说话的次数增加了,也好像看出了周围有许多跟他的感觉不一致的东西,受到了刺激。
黄昏又一次来临时,罗瑞先主又像以前那样问他:
“亲爱的医生,你愿意出去一下吗?”
他照样重复道,“出去?”
“是的,跟我出去散散步,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一次罗瑞先生在诱导他回答失败之后就假装出门去了。他在外面呆了一个小时才回来。在这段时间里医生已来到窗户下的座位上坐下,望着窗下的梧桐树。但罗瑞先生一回来,他又悄悄溜回原来的凳子边去了。
时间过得非常缓慢,罗瑞先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而且一天比一天沉重。第三天来了又去了,然后是第四天、五天、六天、七天、八天、九天。
罗瑞先生带着日益渺茫的希望和越来越沉重的心情度过了这段好不令人焦灼的日子。两人守口如瓶,露西很快乐,一点也没有觉察。但是罗瑞先生却不能不注意到那鞋匠多少已经生疏的双手又变得可怕地熟练起来,而且到了第九天的黄昏,他不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热中于工作,而且那双手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灵巧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