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勤快呀,太太!”她身边一个人说。
“是的,”德伐日太太回答,“我的活儿很多呢。”
“你织的是什么,太太?”
“很多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德伐日太太平静地回答,“裹尸布。”
那人尽快往旁边挪,挪得远远的。补路工用他的蓝帽子扇凉,他感到非常拥挤,非常气闷。若是他需要国王和王后让他清醒清醒,他倒也幸运,因为那清醒剂已经临近。那大脸盘的国王和面目姣好的王后已坐着黄金的马车来了。前导的有宫廷的牛眼明灯,一大群服饰鲜明、欢声笑语的妇女和漂亮的老爷。他们珠光宝气,穿绸着缎,傅粉涂脂,一片煊赫的声势和傲慢的气派,露出一张张又漂亮又轻蔑的男男女女的脸儿。补路工沐浴在这盛大的场面之中,一时十分激动,不禁大叫“国王万岁!”“王后万岁!”“大家万岁!”“一切万岁!”仿佛他那时从来没听说过无所不在的雅克党似的。然后便是花园、庭院、台阶、喷泉、绿色的草坡,又是国王与王后,更多的宫廷精华,更多的达宫显贵、仕女名媛,更多的万岁!他终于感情冲动得无以复加,哭了起来。在这长达三个小时的盛大场面之中,他跟许多感情充沛的人一起呼叫着,哭喊着。德伐日在整个过程中都揪住他的衣领,仿佛怕他会对他短暂的崇拜对象冲出去,把他们撕得粉碎。
“好!”游行结束后,德伐日拍拍他的背,像他的恩主一样说,“你真是个乖娃娃!”
补路工此时才清醒过来,很担心他刚才的表现是犯了错误。好在并不如此。
“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德伐日对着他耳朵说,“你让这些傻瓜们以为这种局面可以天长地久,于是他们就更加骄横,也就垮得更早。”
“着!”补路工想了想,叫了起来,“说得对。”
“这些傻瓜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把你们的声音放在耳里;为了他们的狗或马,他们可以永远永远堵住成百个像你这样的人的喉咙。另一方面,他们又只知道你们说给他们听的话。就让他们再受受骗好了,这种人怎么骗他都不算过分。”
德伐日太太轻蔑地望了望客人,点头同意。
“至于你嘛,”她说,“你对什么事都要大喊大叫,都要流眼泪,只要引人注目吵得热闹就行。你肯不肯干,说呀!”
“干呀,太太,我干。目前就干这个。”
“如果你面前有一大堆布娃娃,有人鼓动你去剥掉它们的衣服给自己用,你会选择那最高贵最漂亮的剥,是吧?说呀!”
“是的,太太。”
“若是在你面前有一大群已经不能飞的鸟儿,有人鼓动你去拔掉它们的羽毛装饰自己,你会拣羽毛最漂亮的拔,是么?”
“是的,太太。”
“今天你已经看到了布娃娃,也看到了鸟儿,”德伐日太太向他们刚才去过的地方挥了挥手,“现在,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