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的脸仿佛冻结了,很奇怪地望着达尔内。那是一种专注的眼神,眉头渐渐地皱紧了,露出厌恶和怀疑的神气,甚至还混合有恐惧。他露出这种离奇的表情,思想已经飞到了远处。
“爸爸,”露西把一只手温柔地放在他的手上。
他缓缓地抖掉了身上的阴影,向她转过身去。
“我们回家吧,爸爸?”
他长呼了一口气,说,“好的。”
无罪释放的囚徒的朋友们分了手,他们有一种感觉:他还不会当晚就放出来--但这印象只是他自己造成的。通道里的光几乎全熄灭了。铁门在砰砰地、嘎嘎地关闭。人们正在离开这可怕的地方。对绞刑架、枷号示众、鞭刑柱、烙铁的兴趣要到第二天早上才会吸引人们在这儿重新出现。露西曼内特走在她父亲和达尔内先生之间,踏进了露天里。他们雇了一部出租马车,父女俩便坐着车走了。
斯特莱佛先生早在走道里就已跟他们分了手,挤回了衣帽间。另外有一个人,从来没有跟这群人会合,也没有跟他们中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却一直靠在一堵为最深沉的黑暗笼罩着的墙壁上,等到别人都离开之后才慢慢走出阴影,站在一边望着,直到马车走掉。现在他向罗瑞先生和达尔内先生站着的街道走去。
“那么,罗瑞先生!办理业务的人可以向达尔内先生说说话了么?”
对卡尔顿先生在白天的程序中所扮演的角色至今还没有人表示过感谢,也还没有人知道。他已经脱下了律师长袍,可他那模样并无任何改善。
“你若是知道办理业务的人心里有些什么矛盾,你会觉得很有意思的。有两种力量在斗争,一种是善良天性的冲动,一种是业务工作的面子。”
罗瑞先生脸红了,热情地说,“你以前也说过这话,先生。我们办理业务的人是为公司服务的,作不了自己的主。我们不能不多想公司,少想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卡尔顿先生信口说着,“不要生气,罗瑞先生。你跟别人一样善良,这我毫不怀疑,甚至还敢说你比别人更善良。”
“实际上,先生,”罗瑞先生没有理他,只顾说下去,“我的确不知道你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比你年龄大了许多,冒昧说一句,我的确不知道这事会变成你的业务。”
“业务!上帝保佑你,我没有业务!”卡尔顿先生说。
“真遗憾你没有业务,先生。”
“我也认为遗憾。”
“若是你有了业务,”罗瑞先生不肯放松,“你也许会好好干的。”
“愿主喜爱你,不!--我不会好好干的,”卡尔顿先生说。
“好吧,先生:”罗瑞先生叫了起来,对方的满不在乎使他很生气,“业务是很好的东西,很体面的东西。而且,如果业务给人带来了制约和不便,迫使人沉默的话,达尔内先生是个慷慨大方的绅士,他知道该怎么大方地处理的。达尔内先生,晚安。上帝保佑你,先生!我希望你今天兴旺与幸福--轿子!”
罗瑞先生也许有点生自己的气,也有点生那律师的气。他匆匆上了轿,回台尔森银行去了。卡尔顿散发着啤酒气,看来已有几分醉意。他哈哈大笑,转身对达尔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