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部再好的作品,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三剑客》也不例外。一部文学作品不管属哪流派,采用何种体裁,是言情小说也好,是通俗历史小说也罢,其作者都是用他采撷的素材,调动全方位的思维灵感,驾着想象的翅膀,去编织理想的故事情节,安排一个个典型的人物,运用最富表现力的语言,力求吸引读者的情趣,攫取读者的心灵,以期传递他的思想,引起社会共鸣。不管大仲马本人主观臆想如何,也不管他怎样标榜“我在文学上不承认什么体系,也不属于什么流派,更不树什么旗帜,娱乐和趣味是唯一的原则”,但他的作品从问世那一天起,就载着某种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政治影响走向社会,走向人间,走进读者的心灵,因为任何一个故事的构筑,任何情节的编织,任何一种写作技巧或塑造人物手段的运用,都只不过是粘附于整个作品的统一载体,综合地去揭露某种社会矛盾,阐述某种社会现象,反映某个社会截面的。从这个重要角度去剖析《三剑客》的社会价值,同雨果的《悲惨世界》或司汤达的《红与黑》相比,无论在故事的典型性和深刻性,还是在人物刻划的表现力与感受力,都明显相形见绌,因为大仲马虽然写到了黎塞留和国王的矛盾,新旧教徒的冲突,英法两国的交战,都只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没有深刻揭露社会冲突的本质,没有剖析阶级矛盾的内核,没有披露各派政治力量是哪一个阶级利益的代表,也没有正本清源以还历史的本来面貌,作者只是将角色的安排人为地依想象去适应小说内容的需要,所以整部小说虽有一点点史实为依据,但反映的只是支离破碎甚至有的是有悖历史真实的史实。这就是《三剑客》的欠缺一面。
大仲马是法国乃至世界文坛上少有的多产作家。从他以《亨利三世及其宫廷》开试笔锋到他六十八岁魂归天国近四十年的创作生涯中,他的作品多得惊人,光是小说就有二百五十卷以上,其它还有不知其数的戏剧,动物文学,儿童文学,随笔等,全部作品多达二百八十余卷,最后还写了一部《烹饪大全》。正因为他的作品林林总总,才引起不少人对他的猜疑和非难。在历史上,很少有哪位作家像大仲马那样受到过那么多的批评和遣责。有的说:大仲马常常收买无名作家的作品,然后在上面签下他的姓名;有的说:大仲马只是雇用能完全模仿他笔迹的人做他的秘书。还有的说:大仲马是如何创作的呢?很简单,他既抢又盗,他用不着拿笔,只用一把剪刀就够了。总之,用大仲马自己的话说:“要是我把扔到我身上的石头全都收集起来,足可建造一座最大的文学家纪念碑。”他对各种指责和批评是这样回答的:“在广袤的文学领域里,在有关人类行为方面,不可能存在史无前例之事。作品中的人物被置于类似的境遇中,以同样的方法行动,以同样的话语自我表现,是常见的事”;“我获取别人的东西不是偷窃,而是征服,是合并。”然而尽管大仲马对那些刻薄的甚至是有损人格的指责和批评不屑一顾,但总是给他带来至今都难以洗涮的污点。不过历史是公正的。美国优秀的传记作家盖恩度从许多史实和从许多角度探索,还原了这位常被误解的大作家的真貌:“大部分人不知道如何打发他们的人生,相比之下,这个世上有个人却以十倍于常人的精力活着,这个人就是《三剑客》和《基督山伯爵》的作者大仲马。说他是吹牛专家也好,剽窃者也好,请人捉刀代笔也罢……但这一切恰恰可以证明,他是一位无与伦比的精力旺盛的伟人。”至于大仲马的为人,文学之父维克多雨果对他作了最中肯最感人的评价:“他的为人像夏日的雷雨那样爽快,他是个讨人喜爱的人。他是密云,他是雷鸣,他是闪电,但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谁都知道,他待人温和,为人宽厚,就像大旱中的甘霖。”这个评价也许能廓清对他的许多误解,也许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本书第一章到第三十章为罗国林先生所译,第三十一章到第六十七章为王学文先生所译。
王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