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科塔尔说:“可以开灯了吧?”
灯光一亮,这个小矮个儿眨巴着眼,瞧着里厄。
“请告诉我,医生,假使我得了病,您是否将收我进医院到您的科里治疗?”
“为什么不呢?”
科塔尔又问是否有过在诊所里或医院里逮捕人的情况。里厄回答说有过这种事例,但是这一切要根据病人的病情而定。
科塔尔说:“我呀,我对您是信任的。”
接着他问医生是否可以让他搭他的车子到市里去。
在市中心区,街上的行人已较稀少,灯光也寥若晨星,孩子们还在门口玩耍。医生在科塔尔的要求下,把车子停在一伙孩子的面前。他们在玩跳房子游戏,边玩边大声叫嚷。其中一个黑色的头发梳得很平伙、头路笔直、但面孔却很脏的孩子用带着威胁性的炯炯的目光瞅着里厄。医生不去看他。科塔尔站在人行道上同医生握手道别。他讲话嗓音嘶哑,发音困难,他一连回头向身后望了两三次,说:
“大家都在谈论鼠疫,是否真有此事,医生?”
“人们一直在讲,这并不奇怪。”里厄说。
“您说得对。一旦有十来个人丧命,那就末日来临了。这恐怕不是我们所希望的吧。”
发动机已开动,里厄的手已搭在变速操纵杆上准备开车。他又重新看看一直以严肃而平静的目光打量着他的孩子。孩子忽然向他咧嘴一笑。
“那么我们希望些什么呢?”里厄问,一边朝着孩子微笑着。
突然,科塔尔一把抓着车门,用带着呜咽而狂怒的声音呼喊:“希望来一次地震,一次真正的地震!”说罢,掉头就跑掉了。
地震没有发生。第二天,里厄整天满城奔走,忙着跟病人家属交谈或直接找病人谈话。里厄自行医以来,从未感到他的职业对他有过这样大的压力。直到现在,病人们很配合他的工作,他们完全信任他。可是现在医生第一次发现他们不愿讲真话,并且带着惊恐。不信任的神色,对他们的病情真相讳莫如深。这是一场他还不习惯对付的斗争。晚上十点光景,里厄驱车到最后一个病人——老气喘病患者的门前时,他已累得难以从车座中爬起身来,就停留了一下,望望昏暗的街头和漆黑的天空中忽隐忽现的星星。
老气喘病患者坐在床上,气好像顺了一点,正在数着鹰嘴豆,从一只锅中拿出来,放到另一只锅里。看见医生进来,高兴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