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德希尔本已预见到了将面临一次痛苦的盘问,因为奥罗拉为钱的事担心:银行催促还款,新到货物又要付款,还要为小盖伊付学费。
但是,新来的房客使他逃过了这次盘问。专管家务的全自动机器人正在摆桌子,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碗碟碰撞声,但是小房子里没有人。奥罗拉到后园去给新房客送被子和毛巾去了。
他结婚的时候,奥罗拉与现在的小女儿一样可爱。如果他公司的景况稍微好些的话,他觉得她也许会依然可爱。然而,当公司越来越大的压力逐步压垮他的自信的时候,那些小小的艰难却使她变得过分霸道。
当然他还是爱着她的。她那一头红发依然十分诱人,她对他也十分忠诚,但是受阻而未实现的理想使她的性格变得泼辣,话语变得尖刻。虽然他们从来不争不吵,但比争吵也好不到哪里去。
车库的上面是一套小房间——本来是打算给仆人住的,但仆人他们却向来请不起。这套房子太小也太破旧,一般可靠的房客都不愿住,而昂德希尔却宁愿让它空置着。看到她为陌生人整理床铺、打扫房间,他的自尊心就受不了。
然而,奥罗拉以前曾将它出租过,那是因为她需要钱给盖伊付音乐辅导费,或是一些不幸者牵动了她的同情心,而在昂德希尔看来,她那些房客都是些盗贼或不良分子。
现在她手臂上挂着干净的床单,转身同他打招呼。
“亲爱的,反对是没有用的。”她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坚决,“斯莱奇先生是个最了不起的老先生,他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只要他愿意。”
“没有关系的,亲爱的。”他从来不想与妻子斗嘴,而这个时候他考虑公司的困境还来不及呢。“恐怕我们需要钱用,要他预付些钱。”
“但现在他可付不起!”她的声音因同情而颤抖,“他说他已经有了发明创造,会有一笔可观的稿费,过几天他就能付房租了。”
昂德希尔耸了耸肩;他以前就听到过类似的托词。
“斯莱奇先生不同一般,亲爱的,”她坚持说,“他是个旅行者,而且是个科学家。在这个沉闷的小镇子里,我们难得会碰到有些身份的人。”
“你挑选的房客都是些不同一般的,”他语中带刺地说。
“讲话不要带刺,亲爱的,”她温和地斥责道,“你还没有碰到他呢,你不知道他是多么的了不起。”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悦耳动听,“你身边有十元钱吗,亲爱的?”
他身子变得僵硬。“派什么用场?”
“斯莱奇先生病了。”她的声音显得很急,“我当时看到他跌倒在商业区的大街上。警察想把他送到市医院里去,但是他不想去。他看上去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和蔼、那样的崇高。所以我同警察说我愿意照顾他,就把他扶上车,送到温特老医生那里。他心脏状况不太好,需要钱买药。”
昂德希尔理所当然要问了:“为什么他不愿意上医院?”
“他有工作要做,”她说,“重要的科学研究工作——而且他是那样的了不起,又那样的可怜。亲爱的,求求你了,身边有没有十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