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剪刀片子闪着亮——它们在微笑。
“您的情况不妙!看来您已经有灵魂了。”
灵魂?这是个奇怪的、古老的、早已被人遗忘的词。我们有时也说什么“心心相印”、“漠不关心”、“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可是,灵魂……
“这……很危险……”我喃喃道。
“不治之症。”剪刀片子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症结究竟何在?我怎么……不明白。”
“是这样……这怎么对您……您是个数学家吧?”
“是的。”
“比方说,平面,表面,就像这个镜面。我和您就站在这个平面上,不是吗?这里阳光耀眼,我们眯着眼,这儿闪射着割炬蓝色的火花,那边还有飞机闪过的影子。但只是发生在表面上,只有瞬间的存在。但是您设想一下,如果这层坚硬的表面,由于受到火的灼烤,突然变软了。它的表面坍陷了,不再是平滑的,一切往里凹陷,落入了一个镜子世界里。我们像孩子一般好奇地往里窥视。您要知道,好奇的孩子可并不愚蠢。这样,平面变成了容积、物体、世界。而在镜子内部(在我们内部)有太阳、飞机螺旋桨的旋风,还有您颤抖的嘴唇,还有别人的。您也明白,冰冷的镜子的作用是反映,反射,而这个镜子世界却能容纳、吸收,一切都能在这里留下永久的痕迹。比如,一天您看见某人脸上有一道刚能察觉的皱纹,以后它就永远留在您记忆中了。有一天,您听到在寂静中水的滴答声,您现在还觉得余音在耳吧……”
“是的,正是这样……”我抓住了他的手。现在我又听见洗脸盆龙头在静静地滴水。我熟悉这声音,永远忘不了。可是怎么突然有了灵魂了呢?以前一直没有啊,可是现在突然……“为什么别人谁也没有,而我却……”
我更紧地捏住了他瘦削的手,害怕丢掉这个救生圈。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羽毛,没有翅膀,而只有翅膀底下的肩胛骨呢?因为翅膀已经没有用处,有了飞机,翅膀只会碍事。
翅膀为的是飞翔,我们还能往哪儿飞呢,我们已经飞到目的地,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我说得对吗?”
我心神慌乱地点了点头。他看了我一眼,接着是一阵尖厉的笑声,像手术刀一般锋利。另外那个医生听到我们的谈话,迈着粗粗的短腿从自己办公室走了出来。他那双眼睛先把我那位薄纸大夫挑到了犄角上,接着又挑了我。
“怎么回事?什么灵魂?,你们在谈什么灵魂?真不像话!这样下去快要流行传染病了呢。我对您说过(他又把薄纸大夫朝上一挑),我对您说过,应该摘除所有人的幻想……摘除幻想只需要外科手术,只有外科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