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亲骤然绷紧的脸,基普连忙打住。
“我无从知道。”里玛答道,她的声音很低,“无论如何,斯特克现在是机长了,我们必须尊重他。当然,也没有必要一定得喜欢他。”
基普想对母亲讲讲遇到卡洛斯的事,不过他忍住了。他得信守诺言。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上这儿来。”基普又说话了,他知道,这话会伤害母亲,可还是禁不住要往这上头想,“如果我们只知道自己一去不复返,此外,一无所知,甚至连飞船将飞向何方也不知道,那么,整个行动显得也太荒唐了,成了纯粹的冒险游戏。”
“是这样。”里玛咬着嘴唇,寻思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但是,孩子,实际的情况是:我们别无选择。”
里玛说不下去,她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对儿子解释才好,不知道话该从何处讲起。长长的沉默。基普也不敢吱声。看到母亲如此为难,他后悔不迭,真不该重提这个话题。终于,里玛关了监视器,接着说了下去。
“一切都是你父亲引起的。”可话头刚一提起,又停下了。里玛低着头,轻轻拍打着黛,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良久,才继续说道:“我从未对你们过多提起过他。现在,也许我该给你们好好讲讲了。反正我们就要离开地球,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了。你想听吗?”
“你就讲吧。”基普一下子来了兴致,“你原来说过,他参加了‘太空播种行动’的第七十九次飞行。我一直在琢磨其中的原委呢。”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一提起他,甚至想起他,我就受不了。”提起往事,里玛不觉黯然神伤,语调低沉,一下子显得老了许多,“我爱过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和黛恨他。再说了,他也曾想过要好好待我们娘儿仨,也曾为此努力过,至少在他飞离地球前的那段日子,他是这样做的。”
睡梦中,黛轻轻哼了一声。里玛连忙打住,不再言语。替女儿拉好被子后,她就呆坐着,茫然地盯着空空的监视器发愣,似乎把对面的儿子也给忘了。
“爸爸后来怎么啦?”
“哦,对不起。”里玛回过神来,使劲耸了一下肩,似乎想要摆脱内心的伤感,“当初,我们相识的时候,还都很年轻,刚加盟‘太空播种行动’组织。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到遥远的星系去播撒人类的火种,是一项神圣无比的事业。我们相约,一同飞向太空,永不分离。不过,由于我是地质构造与生物工程专家,需要留在地上工作,与一批工到师设计一种能适应各种行星条件的着陆器。而你父亲也成了发射基地的一位指挥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俩都是基地的核心人员,脱不得身。因此,我们一时不能成行,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终于,机会来了。我们的工程设计任务完成了,而且准备发射的飞船也正好有人员空缺。当时你四岁,而黛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医生说,我应该生下孩子后再去参加飞行。就这样,你父亲就抛下我,独自走了。”
提起这事,里玛至今余恨未消,说不下去。直到儿子追问她原因时,她才勉强接着讲下去。
她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黛的头发。
“他迷上了另一个女人,霍莉霍恩,一个量子工程技术员。”一提到这个名字,里玛的脸一下子僵硬了,但马上平静下来。她耸了耸肩,极力显出轻松的样子,两眼空空地望着前方,昔日的情敌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她是个漂亮女人,金发碧眼,风姿绰约。在佐治亚理工大学念书时,我们曾经同住一间宿舍,是好朋友,以后也一直是。”说到这里,里玛气得嘴唇都发抖了,“当然,她向我表示了歉意,你父亲也说他感到难过。也许他说的是实话。他们把存在银行的全部积蓄都留下了,作为你和妹妹的抚养费用。我也一直想原谅他们,可是……”
里玛难过得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