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机缓缓滑过蒙瑞克的飞机,停到候机厅的对面。三三两两的商人走出飞机,一对仍陶醉在蜜月里的情人跟着出来,最后是瓦尔文,大步地走出来,舷梯被他踏得“咚咚”作响,他操着洪钟般的声音,向空中小姐介绍自己在华盛顿的关系,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
他停下来,摆好姿势,等《星报》摄影记者为他拍照,但是,他要求巴毕不要援引他说的任何话。他说他计划跟他的好朋友普斯敦特伊联合搞一个竞选的战略性会议,并且还邀请巴毕有空儿到他原来的律师事务所去坐坐,喝杯咖啡,随便聊聊,但是,他说得什么都不要见报。他又一次翘翘下巴,让记者拍照,然后便坐进了出租车。
普斯敦特伊将是提供战略的人,这点巴毕是知道的,然后找个人来写报道。事实真相是:瓦尔文充当的是特伊自己政治野心的虚假外壳。这样的报道当然不能是《星报》来刊登了。巴毕没什么好和他谈的了,便匆匆走向蒙瑞克的飞机。
“妈妈,我害怕!”他听到小帕蒂奎恩尖尖的声音,从焦虑不安的人群中传出,并看到她紧紧地搂住诺拉的胳膊。“爸爸他们怎么啦?”
“爸爸他们很好。”诺拉的声音并不自信,“在等会儿。”
三辆警车终于停在铁丝网那边,六气个穿着制服的保安,随着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记者、摄影师们朝飞机走去,其中两个保安回过神来,挡住了根在后边的家属和亲友们。
“求你了,先生!”罗维娜几乎难以控制自己了,“你一定得让我在这儿,蒙瑞克是我的丈夫,他现在情况很危险,我必须离他近些,才能帮助他。”
“抱歉,蒙瑞克夫人。”保安人员显出职业性的冷静,“我们会保护您的丈夫的——闲人,的确没有必要如此惊慌,基金会要求我们清理机场,除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停机坪。”
“不行!”她尖声叫了起来,“请你——你不明白!”
保安人员抓住她的胳膊,继续阻止着。
“对不起,”他说,“请您安静下来。”
“你什么都不懂。”她愤愤地小声说,“你根本就帮不上忙——”
保安很坚决地带着罗维娜往回走。
“我们就在这儿吧,妈妈,”小帕蒂小声但固执地对诺拉说,“我要见爸爸——我是记得爸爸的。”
恐惧使诺拉的脸色苍白,看上去并不比孩子镇定多少,她抱起帕蒂,走回灯火通明的候机厅。斯宾维克妈妈痛苦地低吟着,趴在小个子丈夫身上,悄悄地抽泣起来,老爷子本斯特对着另一个保安挥动着他的黑色烟斗:“我说,长官,我这两年一直在祈祷,愿我的宝贝儿能活着从那该死的鬼沙漠里回来。斯宾维克夫妇花了那么多钱,从纽约赶回来接儿子。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长官——”
巴毕抓住了他挥动着的手臂,“本,最好还是等等吧。”
老爷子腿脚很不利落地跟在人们后边往回走,嘴里布满地嘟哝着。巴毕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件,待保安人员安全检查完毕以后,便加入到记者群里了。记者们都已经为在飞机的庞大机翼下,他发现艾溥露站在自己身边。
小黑猫一定还给阿加莎姨妈了,因为,她的蛇皮手袋的袋口关得很严实。她此时盯住高高的机舱门,神色紧张,呼吸急促,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把头转向他,红色的头发飘动着。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时候,巴毕好像感到了她的紧张,紧张中带有一股决战到底的劲儿。过了会儿,她才笑了笑,又大又绿的眼睛里含着热情和愉快。
“嘿,记者先生,”她温柔的嗓音显得很亲热,“看来我们有了头版新闻了,他们出来了。”
山姆奎恩大路走下舷梯。就在这一瞬间,巴毕看到了山姆极大的变化。他方方正正坚毅的脸孔,被太阳晒得黝黑,原本金黄色的头发像是被漂白了一样,差不多全白了。他在飞机上时,可能刮了脸,但是,咔叽裤子看上去却破旧而肮脏,满脸的倦容,一副憔悴,看上去不仅是老了两岁的样子。
而且,还不仅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