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天明,只听得有人轻轻打门,闵柔在门外叫道:“玉儿,起来了吗?”石破天应了声,道:“妈!”站起身来,向丁当望了一眼,不由得手足无措。闵柔道:“你开门,我有话说!”石破天道:“是!”略一犹豫。便要去拔门闩。
丁当大羞,心想自己和石破天深宵同处一室,虽是以礼自持。旁人见了这等情景却焉能相信?何况进来的是婆婆,自必被她大为轻贱,忙从床上跃起,推开窗格,便想纵身逃出,但斜眼见到石破天,心想好容易才找到石郎,这番分手,不知何日又再会面,连打手势,要他别开门。
石破天低声道:“是我妈妈,不要紧的。”双手已碰到了门闩。丁当大急,心想:“是旁人还不要紧,是你妈妈却最是要紧。”再要跃进窗而逃,其势已然不及。
她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但想到要和婆婆见面,且是在如此面尴尬的情景下给她撞见,不由得全身发热,眼见石破天便要拔闩开门,情急之下,左手使出‘虎爪手’抓住他背心‘灵台穴’,右手使‘玉女拈针’捏住他‘悬枢穴’。石破天只觉两处要穴上微微一阵酸麻,丁当已将他身子抱起,钻入了床底。
闵柔江湖上阅历甚富,只听得儿子轻噫一声,料知已出了事,她护子心切,肩头撞去,门闩早断,踏进门便见窗户大开,房中却已不见了爱子所在。她纵声叫道:“师哥快来!”石清提剑赶到。
闵柔颤声道:“玉儿……玉儿给人劫走啦!”说着向窗口一指。两人更不打话,同时右足一登,双双从窗口穿出,一黑一白,犹如两头大鸟一般,姿式极是美妙。丁当躲在床底见了,不由得暗暗喝一声采。
以石清夫妇这般江湖上的大行家,原不易如此轻易上当,只是关心则乱,闵柔一见爱子失了踪影,心神便即大乱,心中先入为主,料想不是雪山派、便是长乐帮来掳了去。她破门而入之时,距石破天那声惊噫只顷刻间事,算来定可赶上,是以再没在室中多瞧上一眼。
石破天被本当拿住了要穴,他内力浑厚,立时便冲开被闭住的穴道,但他身子被丁当抱着,却也不愿出声呼唤父母,微一迟疑之际,石清夫妇已双双越窗而出。床底下都是灰土,微尘入鼻,石破天连打了三个喷嚏,拉着丁当的手腕,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只见她兀自满脸通红,娇羞无限。
石破天道:“那是我爹爹妈妈。”丁当道:“我早知道啦!昨日下午我听到你叫他们的。”石破天道:“等我爹爹妈妈回来,你见见他们好不好?”丁当将头一侧,道:“我不见。你爹娘瞧不起我爷爷,自然也瞧不起我。”
石破天这几日中和父母在一起,多听了二人谈吐,觉得父母侠义为怀,光明正大,和丁不三的行迳确是大不相同,沉吟道:“那怎么办?”
丁当心想石清夫妇不久定然复回,便道:“你到我房里去,我跟你说一件事。”石破天奇道:“你也宿在这客店?”丁当笑道:“是啊,我要半夜里来捉老公,怎不宿在这里?”向石破天一招手,穿窗而出,经过院子,一看四下无人,推门走进一间小房。
石破天跟了进去,不见丁不三,大为宽慰,问道:“你爷爷呢?”丁当道:“我一个儿溜啦,没跟爷爷在一起。”石破天问道:“为什么?”丁当哼的一声,说道:“我要来找你啊,爷爷不许,我只好独自溜走。”石破天心下感动,说道:“叮叮当当,你待我真好。”丁当笑道:“昨儿晚上不好意思说,怎么今天好意思了?”石破天笑道:“你说咱们是夫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丁当脸上又是一红。
只听得院子中人声响动,石清道:“这是房饭钱!”马蹄声响,夫妇俩牵马快步出店。
石破天追出两步,又即停步,回头问丁当道:“你可知道松江府在那里?”丁当笑道:“松江府偌大地方,怎会不知?”石破天道:“爹爹妈妈要去松江府,找一个叫做银戟杨光的人,侍会咱们赶上去便是。”他乍与丁当相遇,却也不舍得就此分手。
丁当心念一动:“这呆郎不识得路,此去松江府是向东南,我引他往东北走,他和爹妈越离越远,道上便不怕碰面了。”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石破天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丁当笑道:“你没见过么?这般瞧我干么?”石破天道:“叮叮当当,你……你真是好看,比我妈妈还好看。”又想:“她和阿绣相比,不知是谁更好看些?”丁当嘻嘻而笑,道:“天哥,你也很好看,比我爷爷还好看。”说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