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洛在他胁下一捏一按,喝道:“站起来!”钱正伦哼了两声,慢慢爬起,周绮一楞,恍然大悟,四下一看,拾起一颗白色棋子,交给陈家洛道:“你的围棋子!你们串通了来哄我,哼,我早知你们不是好人。”陈家洛微笑道:“怎么是串通了哄你?是你自己听见这家伙的声音才追出来的。再说,要不是你这么一拦,他心不慌,自然躲开了我的棋子。他骑了马,咱们怎追得上?”周绮听他说得理由十足,又高兴起来,说道:“那么咱们三人都有功劳。”徐天宏道:“你功劳最大。”周绮低声道:“你别告诉爹爹,说我打你一拳。”徐天宏笑道:“说了也不打紧啊!”周绮怒道:“你若说了我永远不理你。”徐天宏一笑不答。
他先前和陈家洛定计,已通知群雄,晚上听到响动,不必出来,否则以无尘、赵半山等人之能,岂有闻蹄声而不惊觉之理?三人押着钱正伦,拿了经书,走到木卓伦帐前。守夜的回人一传报,木卓伦忙披衣出来,迎进帐去。陈家洛说了经过,交过经书。木卓伦喜出望外,双手接过,果是合族奉为圣物的那部手抄《可兰经》。帐中回人报出喜讯,不一会,霍阿伊、霍青桐和众回人全都拥进帐来,纷对徐陈周三人叉手抚胸,俯首致敬。木卓伦打开经书,高声诵读:
“奉至仁慈的阿拉之名,一切赞颂,全归阿拉,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报应日的君主。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导我们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谴责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众回人伏地虔诚祈祷,感谢真神阿拉。祷告已毕,木卓伦对陈家洛道:“陈当家的,你将敝族圣物从奸人手中夺回,我们也不敢言谢。以后陈当家的但有所使,只要传一信来,虽是千山万水,亦必赶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家洛拱手逊谢。木卓伦又道:“明日兄弟奉圣经回去,小儿小女就请陈当家的指挥教导,等救回文爷之后再让他们回来。那时陈当家的与众位英雄,如能抽空到敝地盘桓小住,让敝族族人得以瞻仰丰采,更是幸事。”陈家洛微一沉吟,说道:“圣经物归原主,乃贵族真神庇佑,老英雄洪福,不过周姑娘和我们侥幸遇上,岂敢居功言德?令郎和令爱还是请老英雄带同回乡。老英雄这番美意,我们感激不尽,但惊动令郎令爱大驾,实不敢当。”陈家洛此言一出,木卓伦父子三人俱都出于意料之外,心想本来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变了卦。木卓伦又说了几遍,陈家洛只是辞谢。霍青桐叫了声:“爹!”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再说了。这时红花会群雄也都进帐,向木卓伦道喜。帐中人多挤不下,众回人退了出去。徐天宏见周仲英进来:说道:“这次夺回圣经,周姑娘的功劳最大。”周仲英心下得意,望了女儿几眼,意示奖许。徐天宏忽然按住右胸,叫声:“啊唷!”众人目光都注视到他身上。周绮大急,心道:“我打他一拳,他在这许多人面前说了出来,可怎么办?”周仲英问道:“怎么?”徐天宏沉吟不答,过了一会,才笑笑道:“没甚么。”可已将周绮吓出了一身汗,心道:“好,你这小子,总是想法子来作弄我。”
众人告辞出去,各自安息。次日清晨,木卓伦率领众回人与群雄道别。双方相聚虽只半日,但敌忾同仇,肝胆相照,别时互相殷殷致意。周绮牵着霍青桐的手,对陈家洛道:“这位姊姊人又好,武功又强,人家要帮咱们救文四爷,你干么不答应啊?”陈家洛一时语塞。霍青桐道:“陈公子不肯让我们冒险,那是他的美意。我离家已久,真想念妈妈和妹子,很想早点儿回去。周姊姊,咱们再见了!”说罢一举手,拨转马头就走。周绮对陈家洛道:“你不要她跟咱们在一起,你看她连眼泪都要流下来啦!你瞧人家不起,得罪人,我可不管。”陈家洛望着霍青桐的背影,一声不响。霍青桐奔了一段路,忽然勒马回身,见陈家洛正自呆呆相望,一咬嘴唇,举手向他招了两下。陈家洛见她招手,不由得一阵迷乱,走了过去。霍青桐跳下马来。两人面对面的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霍青桐一定神,说道:“我性命承公子相救,族中圣物,又蒙公子夺回。不论公子如何待我,都决不怨你。”说到这里,伸手解下腰间短剑,说道:“这短剑是我爹爹所赐,据说剑里藏着一个极大秘密,几百年来辗转相传,始终无人参详得出。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此剑请公子收下。公子慧人,或能解得剑中奥妙。”说罢把短剑双手奉上。陈家洛也伸双手接过,说道:“此剑既是珍物,本不敢受。但既是姑娘所赠,却之不恭,只好*颜收下。”霍青桐见他神情落寞,心中很不好受,微一踌躇,说道:“你不要我跟你去救文四爷,为了甚么,我心中明白。你昨日见了那少年对待我的模样,便瞧我不起。这人是陆菲青陆老前辈的徒弟,是怎么样的人,你可以去问陆老前辈,瞧我是不是不知自重的女子!”说罢纵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