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公又道:“主子吩咐奴才,一查到凶手,不管他是什么人,立时就杀了。可惜奴才武功低微,不是太后对手,只好出此下策,去启奏皇上。”说着向外缓缓走去。
太后暗暗运气,正待飞身进击,突然间微风闪动,海老公陡然间欺身而近,又掌猛拍过来。
海老公奉了顺治之命,要将害死董鄂妃的凶手处死,他决意要办成这件大事,什么启奏皇上云云,只不过意在扰乱太后的神智,让她心意烦燥,难以屏息凝气,便可施展雷霆万钧的一击。这一掌虽无声无息,却是毕生功力之所聚。适才他倾听太后说话,已将她站立的方位拿捏得不差数寸,一掌拍出,直取太后胸口要穴。
太后没防到他来得如此之快,闪身欲避,只要以快步移动身形数次,这恶监是个瞎子,便无法得知自己处身所在,其时只有自己可以出手相攻,他除了随掌抵御之外,更无反击之能。哪知道身形甫动,海老公的掌力中宫直进,逼得她自己几乎气也喘不过来,只得右掌运力拍出,她原拟交了这掌之后,立即移步,但海老公掌力上有股极大粘力,竟然无法移身,只得右掌加催掌力,和他比拚内劲。海老公发觉对方内力源源送来,心下暗喜,自己瞎了双目,倘若与对方游斗,那里处于极不利之境,但比拚内力却和眼明眼盲无关。太后一上来便受了伤,气息已岔,非一时三刻之间能够复元,这等比拚内力,定要教她精力耗竭,软瘫而死。当下右掌阴力,右掌阳力,拚得片刻,阴阳之力渐渐倒转,变成左掌阳力,右掌阴力。
在韦小宝看来,不过是太后一只手掌和海老公两只手掌相抵,并无丝毫凶险。哪知海老公的掌力便如是一座石磨,缓缓转动,犹如磨粉,正在将太后的内力一点一滴的磨去。韦小宝躲在假山之后,怕给太后发觉,偶然探头偷看一眼,立即缩头回去,蓦地眼前白光一闪,忙又探头出去,只见二人仍是三掌相抵,太后左手中却已多了一柄短兵刀,正在向海老公腹上刺去,登时大喜,暗暗喝彩:“妙极,妙极!老乌龟这一下子,非他妈的归天不可。”
原来太后察觉到对方掌力怪异,左手轻轻从怀中摸出一柄白之点钢蛾眉刺,极慢极慢的向外递出,刺尖渐渐向海老公小腹上戳去。可是蛾眉刺递到相距对方小腹尺许之处,便再也递不过去。却是海老公双掌所发的“阴阳磨”劲力越催越快,太后的单掌已然抵敌不住,只觉得右掌渐渐酸软无力,忍不住便要伸左掌相助。她本想将蛾眉刺缓缓刺出,不带起半点风声,敌人就无法察觉,但此刻右掌一掌之力万难以支持,再也顾不得海老公是否察觉,左手运劲,只盼将蛾眉刺倏地刺将过去。哪知便这么瞬息俄延,右手竟然已无法前送半寸。静夜之中,只听得嗒嗒轻响,却是海老公左手四指断截处鲜血不断流出,掉在地下。海老公越是使轻催逼内力,鲜血涌出越多。
韦小宝见蛾眉刺上闪出的月光不住晃动,有时直掠到他脸上,足见太后的左手正在不停颤动,白光越闪越快,蛾眉刺即始终戳不到海老公的小腹。过得片刻,只见太后手中的蛾眉刺竟然慢慢的缩将回来。韦小宝大惊:“啊哟,不好,太后打不过老乌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慢慢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外走去,每走一步,便知离开险境远了一步,放心了一分,脚步也便快了一些,待走到门边,伸手摸了门环,突然间听得身后传来太后“啊”的一声长叫。
韦小宝心道:“糟糕,太后给老乌龟害死了。”却听得海老公冷冷道:“太后,你渐渐油尽灯枯,再过得一炷香时分,你便精力耗竭而死。除非这时候突然间有人过来,向我背心下手,我难以抵御,才会给他害死。”韦小宝正要开门飞奔而逃,突然听得海老公的话,心道:“原来太后并没死!老乌龟的话不错,他双手和太后拚上了,我如去刺他背心,老乌龟怎能分手抵御?这是他自己说的,可怨不得旁人。”眼前正是打落水狗的大好良机,这现成便宜不拣,枉自为人了。韦小宝性喜赌博,输赢各半,尚且要赌,如暗中作弊弄鬼,赢面占了九成十成,这样原赌机会便要了他命也决计不肯放过。要他冒险去救太后,那时无论如何不干的,但耳听海老公自暴弱点,正是束手待缚,引颈就戳之势,一块肥肉放在口边,岂可不吞?
他一伸手,便从靴筒中摸出匕首,快步向海老公背后直冲过去,喝道:“老乌龟,休得伤太后!”提起匕首,对准了他背心猛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