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之后,海船张帆向东行驶。韦小宝心想:“这一次自然又去神龙岛了,老乌龟定是要把老子拿去喂蛇。”想到岛上一条条毒蛇绕上身来,张口齐咬,不由得全身发抖,寻思:“怎的想法子在船底凿一大洞,大家同归于尽。”
可神龙教诸人知他诡计多端,看得极紧,又怎有机可乘?韦小宝想起以前去过神龙岛两次,第一次和方怡在船中卿卿我我,享尽温柔;第二次率领大军,威风八面;这一次却给人拳打足踢,命在旦夕,其间的苦乐自是天差地远。自从在北京郊外农舍中和方怡相会,陆行并骑,海上同舟,她始终无喜无怒,木然无语,虽不来折磨自己,但一直不向自己瞧上一眼,有时心想她在洪教主淫威之下,尽管对自己一片深情,却不敢稍假辞色;有时又想多次上了这小婊子的当,阴险狡猾,天下女子以她为最,却又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舟行多日,果然是到了神龙岛。陆高轩和胖头陀押着韦小宝,公主,沐剑屏,曾柔四人上岸。殷锦胁迫众舟子离船。一名舟子稍加抗辩,殷锦立即一刀杀了。其余众舟子只吓得魂飞天外,那里还敢作声,只得乖乖跟随。
但见岛上树木枯焦,瓦砾遍地,到处是当日炮轰的遗迹。树林间腐臭冲鼻,路上一条条都是死蛇骸骨。来到大堂之前,只见墙倒竹断,数十座竹屋已荡然无存。
洪教主凝立不语。殷锦等均有愤怒之色。有的向韦小宝恶狠狠的瞪视。
张淡月纵声大呼:“洪教主回岛来啦!各路教众,快出来参拜教主!”他中气充沛,提气大叫,声闻数里。过了片刻,他有叫了两遍。但听得山谷间回声隐隐传来:“回岛来啦!参拜教主!回岛来啦!参拜教主!”
过了良久,四下里寂静无声,不但没见教众蜂涌而至,连一个人的回音也没有。
洪教主转过头来,对韦小宝冷冷的道:“你炮轰本岛,打得偌大一个神龙教瓦解冰消,这可称心如意了吗?”
韦小宝见到他满脸怨毒之色,不由得寒毛直竖,颤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不来。洪教主重振雄风,大……大展鸿图,再……再创新教,开张发财,这叫做越烧越发,越轰越旺,教主与夫人仙福永享……”
洪教主道:“很好!”一脚将他踢得非了起来,哒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周身筋骨欲断,爬不起身。曾柔眼见洪教主如此凶恶,虽然害怕,还是过去将韦小宝扶起。
殷锦上前躬身道:“启禀教主,这小贼罪该万死,待属下一刀一刀,将他零零落落的剐了。”洪教主哼了一声,道:“不忙!”隔了一会,又道:“这小子心中,藏着一个重大机密,本教兴复,须得依仗这件大事,暂且不能杀他。”殷锦道:“是,是。教主高瞻远瞩,属下愚鲁,难明其中奥妙。”
洪教主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凝思半晌,说道:“自来成就大事,定然多灾多难。本教一时受挫,也不足为患。眼下教众星散,咱们该当如何重整旗鼓,大家不妨各抒己见。”
殷锦道:“教主英明智慧,我们便想上十天十夜,也不及教主灵机一动,还是请教主指示良策,大家奉命办理。”
洪教主点了点头,说道:“眼前首要之务是重聚教众。上次鞑子官兵炮轰本岛,教众伤亡虽然不少,但也不过三停中去了一停,余下二停,定是四下流散了。现下命陆高轩升任白龙使,以补足五龙使之数。”陆高轩躬身道谢。洪教主又道:“青黄赤白黑五龙使即日分赴各地,招集旧部,倘若见道资质可取的少年男女,便收归属下,招旧纳新,重兴神教。”
殷锦,张淡月,陆高轩三人躬身道:“谨遵教主号令。”赤龙使无根道人和青龙使许雪亭却默不作声。洪教主斜眇二人,问道:“赤龙使,青龙使二人有什么话说?”许雪亭道:“启禀教主,属下有两件事陈请,盼教主允准。”洪教主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事?”许雪亭道:“属下等向来忠于本教和教主,但教主却始终信不过众兄弟,未免令人心灰。第一件事,恳请教主恩赐豹胎易筋丸解药,好让众兄弟心无牵挂,全心全意为教主效劳。”
洪教主冷冷的道:“假如我不给解药,你们办事就不全心全意了?”
许雪亭道:“属下不敢。第二件事,那些少年男女成事不组,败事有余,一遇上大事,个个逃得干干净净。本教此时遭逢患难,自始自终追随在教主和夫人身边的,只是我们几个老兄弟。那些少年弟子平日里满嘴忠心不二,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事到临头,有哪一个真能出力的?属下愚见,咱们重兴本教,该当招罗有担当,有骨气的男子汉大丈夫。那些口是心非,胡说八道的少年男女,就象叛徒韦小宝这类小贼,也不用再招了。”他说一句,洪教主脸上的黑气便深一层。许雪亭心中溧溧危惧,还是硬着头皮将这番话说完。
洪教主眼光射到无根道人脸上,冷冷的道:“你怎么说?”无根道人退了两步,说道:“属下以为青龙使之言有理。前车覆辙,这条路不能再走。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是犯过了毛病,教主大智大慧,自会明白这些少年男女既不管用,又靠不住。便似……便似……”说着向沐剑屏一指,道:“这小姑娘本是我赤龙门属下,教主待她恩德非浅,但一遇祸患,立时便叛教降敌。这种人务须一个个追寻回来,千刀万剐,为叛教者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