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聪说道:“殿下要搜查本寺,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葛尔丹说道:“是我本人下令就行,何必再奉别人命令?”晦聪道:“这话不对了。殿下是蒙古王子,若在蒙古,自可下令任意施为。少林寺不在蒙古境内,却不由殿下管辖。”葛尔丹指著马总兵道:“那么他是朝廷命官,由他下令搜寺,这总成了。”他眼见少林僧武功高强,人数众多,倘若动武,已方数十人可不是对手,又道:“你们违抗朝廷命令,那便是造反。”
晦聪道:“违抗朝廷的命令,少林寺是不敢的。不过这一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的武官,平西王权力再大,也管不到河南省来。”晦聪为人本来精明,只是一谈到禅理,就不收得将世事全然置之度外,除此之外,却是畅晓世务,与澄观的一窍不通全然不同。
昌齐喇嘛笑道:“这位小高僧都答应了,方丈大师却又何必借词阻拦?难道这位美女不是在晦明禅师的房中,却是在……是在……嘻嘻……在方丈大师的禅房之中么?”
晦聪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师何出此言?”
葛尔丹身后忽有一人娇声说道:“殿下,我妹子明明是给这小和尚捉去的,快叫他们交出人来,否则我们决不能罢休,一把火将少林寺烧了。”这几句话全是女子声音,但说话之人却是个男人,脸色焦黄,满脸浓髯。
韦小宝一听,即知此人便是那蓝衫女郎所乔扮改扮,不过脸上涂了黄蜡,粘了假须,不禁大喜:“这几日我正愁,老婆的门派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她背夫私逃,却上哪里找去?现今知道她们跟这蒙古王子是一伙,很好,很好,那便走不脱了。”
晦聪也认了出来,说道:“原来这位便是那日来到敝寺伤人的姑娘,另有一位姑娘,确曾在敝寺疗伤,不是随著姑娘一起去了吗?”
那女郎怒道:“后来我师妹给这小和尚捉进你庙里来了,这个老和尚便是帮手,是他将我师打倒的的。”说著指著澄观。
韦小宝大惊,心道:“啊哟,不好,澄观老和尚不会撒谎,这件事可要穿了,那便如何是好?”一时无计。
那女郎手指澄观,大声道:“老和尚,你说,你说,有没这回事?”
澄观合十道:“令师妹女施主到了何处,还请赐告。我师叔中了她所下的剧毒,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女施主大慈大悲,请你赶快去求求令师妹,赐予解药。虽然晦明师叔智慧深湛,勘破生死,对这事漫不在乎,所谓生死即涅磐,涅磐即生死,不过……唉……”
他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串,旁人虽然不能尽晓,但也都知道那女郎不在寺中,而且韦小宝被她下毒,正要找他拿解药解毒,否则性命难保。众人见他形貌质朴,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谁都相信不是假话,又想:“就算寺中当真窝藏妇女,而住持又让人搜查,少林寺百房千舍,一时三刻却哪里搜得出来?当真要搜,多半徒然自讨没趣。”
那女郎却尖声道:“我师妹明明是给你们掳进寺去的,只怕已给你们害死了。你们这些恶和尚伤天害理,毁□灭迹,自然搜不到了。”说到后来,又气又急,声音中已带呜□。
葛尔丹点头道:“此话甚是。这个……这个小和尚不是好人。”
那女郎指著韦小宝骂道:“你这坏人,那天……那天在妓院里和那许多坏女人鬼混,又见到我师妹生得美貌,心里便转歹主意,一定是我师妹不肯……不肯从你,你就将她杀了。你妓院都去,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晦聪一听,微微一笑,心想哪有此事。澄观更不知妓院是什么东西,还道是类似少林寺戒律院、达摩院、菩提院的所在,心道:“师叔勇猛精进,勤行善法,这是六波罗蜜中的『精进波罗蜜『,在妓院中修行,那也很好啊!”
韦小宝心中却是大急,生怕他一五一十,将自己在胡闹都抖了出来。
忽然马总兵身后走出一人,抱拳说道:“姑娘,小人知道这位小禅师戒律精严,绝无涉足妓院之事,只怕是传闻所误。”
韦小宝一见之下,登时大喜,原来此人便是在北京会过面的杨溢之。他当日卫护吴应熊前往北京,想来吴应熊已回云南,这一趟随著马总兵到河南,他一直低下了头,站在旁人身后,是以没认他出来。
那女郎怒道:“你又怎么知道?难道你认得他吗?”
杨溢之神态恭敬,说道:“小人认得这位小禅师,我们世子也认得他。这位小禅师于我王府有极大恩惠,他出家之前,本是皇宫中的一位公公。因此去妓院什么的,又是什么强逼令师妹,决非事实,请姑娘明鉴。”
众人一听,都“哦”的一声,均想:“如果他本是太监,自然不会去嫖妓,更不会强抢女子,藏入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