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虬髯汉子摇头道:“人各有志,阁下在清宫里当太监,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韦小宝道:“对,对!当然没什么光彩。我老婆记挂着旧情人,定要我查问清楚,那刘一舟到底死了没有,如果真的死了,她嫁给我更加心安理得,从此没了牵挂。不过要给她的刘师哥安个灵位,烧些纸钱。三位朋友,你们这里没有刘一舟这人,是不是?那我去回复方姑娘,今晚就同我拜堂成亲了。”说着转身出外。
那年轻人道:“我就是……”那虬髯汉子大喝:“别上当!”那年轻人用力挣了几下,怒道:“他……他……”突然间一口唾沫向韦小宝吐了过来。
韦小宝闪身避开,见这三人的手脚都用粗牛筋给牢牢绑在柱上,决计难以挣脱,心想:“这人明明是刘一舟,他本就要认了,却给这大胡子阻住。”一沉吟间,已有了计较,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再去问问我老婆。”
回到外间,向赵齐贤道:“我已问到了些端倪,别再拷打了,待会儿我再来。”
其时天已昏黑,韦小宝心想方怡和沐剑屏已饿得很了,不即回房,先去吩咐御膳房中手下太监,开一桌丰盛筵席来到屋中,说道昨晚众侍卫擒贼有功,今日要设宴庆贺,席上商谈擒拿刺客的机密大事,不必由小太监服侍。
他开锁入房,轻轻推开内室房门。沐剑屏低呼一声,坐了起来,轻声道:“你怎么到这时候才来?”韦小宝笑道:“等得你心焦死了,是不是?我可打听到了好消息。”
方怡从枕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好消息?”
韦小宝点亮了桌上蜡烛,见方怡双眼红红地,显是哭泣过了,叹了口气,说道:“这消息在你是大好,对我却是糟透糟透,一个刚到手的好老婆凭空飞了。唉,刘一舟这家伙居然没死。”
方怡“啊”的一声呼叫,声音中掩饰不住喜悦之情。
沐剑屏喜道:“我们刘师哥平安没事?”
韦小宝道:“死是还没死,要活恐怕也不大容易。他给宫里侍卫擒住了,咬定说是大汉奸吴三桂派到宫里来行刺的,死罪固然难逃,传了出去,江湖上英雄好汉都说他给吴三桂做走狗,杀了头之后,这声名也就臭得很。”
方怡上身抬起,说道:“我们来到皇宫之前,早就已想到此节,但求扳倒了吴三桂这奸贼,为先帝与沐公爷报得深仇大恨,自己的性命和死后声名,早已置之度外。”
韦小宝大拇指一翘,道:“好,有骨气!吾老公佩服得很。方姑娘,咱们有一件大事,得商量商量。如果我能救得你的刘师哥活命,那你就怎样?”
方怡眼中精光闪动,双颊微红,说道:“你当真救得我刘师哥,你不论差我去做什么艰难危险之事,方怡决不能皱一皱眉头。”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十分干脆。
韦小宝道:“咱们订一个约,好不好?小郡主作个见证。如果我om将你刘师哥救了出去,交了给小公爷沐剑声和‘铁背苍龙’柳大洪柳老爷子……”沐剑屏接口道:“你知道我哥哥和我师父?”韦小宝道:“沐家小公爷和‘铁背苍龙’大名鼎鼎,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沐剑屏道:“你是好人,如果能救得刘师哥,大伙儿都感激你的恩情。”
韦小宝摇头道:“我不是好人,我只做买卖。刘一舟这人非同小可,乃是行刺皇帝的钦犯。我要救他,那是冒了自己性命的大险,是不是?官府一查到,不但我人头落地,连我家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三个哥哥、四个妹子,还有姨丈、姨母、姑丈、姑母、舅舅、舅母、外公、外婆、表哥、表弟、表姊、表妹,一古脑儿都得砍头,是不是?这叫做满门抄斩。我家里的金子、银子、屋子、锅子、裤子、鞋子,一古脑儿都得给没入官,是不是?”
他问一句“是不是”,沐剑屏点了点头。
方怡道:“正是,这件事牵累太大,可不能请你办。反正我……我……师哥死了,我也不能活着,大家认命罢啦。”说着泪珠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韦小宝道:“不忙伤心,不忙哭。你这样羞花闭月的美人儿,泪珠儿一流下来,我心肠就软了。方姑娘,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干。我定须将你的刘师哥去救出来。咱们一言为定,救不出你刘师哥,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做奴才。救出了你刘师哥,你一辈子做我老婆。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就是这一句话。”
方怡怔怔的瞧着他,脸上红晕渐渐退了,现出一片苍白,说道:“桂大哥,为了救刘师哥性命,什么事……什么我都肯,倘若你真能救得他平安周全,要我一辈子……一辈子服侍你,也无不可。只不过……只不过……”
刚说到这里,屋外脚步声响,有人说道:“桂公公,送酒菜来啦!”方怡立即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