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铱吓得呆了,颤慄说道:“小儿无知,不知底细误交匪人,也是有的,望娄大人包涵。这把剑既是大内之物,镜心,你交给娄大人,缴回大内销差。”铁镜心道:“这是我师父的东西,当杀当剐,由我担承,与家父无关。”
铁铱惊道:“镜心,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娄桐孙一笑说道:“铁公子言重了。这把剑虽是稀世之珍,也还不算什么。只要铁公子再答我第二桩事情,那么宝剑仍归公子,我决不奏明皇上。”铁镜心其实也怕连累家人,亦舍不得这把宝剑,听娄桐孙有意卖他交情,他的口风也就软了一些,抱拳说道:“那么,请说。”娄桐孙微微笑道:“你家中来的贵客是谁?”
铁铱这一下吃惊更甚,铁镜心冷笑说道:“娄大人堂堂一位二品指挥,连江湖上这等跟踪暗缀的勾当也亲自做了。”娄桐孙笑道:“若是寻常人犯,娄某自然不必亲自出马,叵奈这位是于阁老于谦的千金小姐,那么我就是跟踪暗缀也还不算是失了身份!铁老大人,这位贵客谅你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可是你亲自款待的啊!”铁镜心勃然色变,按剑说道:“娄大人,你意欲如何?”娄桐孙道:“那就要先看公子意欲如何了?”铁镜心朗声说道:“若是你要将她从我家中捕去,我认得你,这把剑可认不得你!”
于承珠听到此处,心中暗暗感动,忽听得娄恫孙哈哈笑道:“铁公子宝剑虽利,我娄桐孙却还不惧。何况纵是你将我杀了,这抄家灭族之祸,你们铁家也不无顾忌吧?”铁铱本来也准备豁了出去,听娄恫孙的口风似乎还有转圈之地,禁不住颤声说道:“娄大人请高抬贵手,铁铱自当重谢。”娄桐孙笑道:“我这个官儿虽无油水,也还不至于贪图铁老大人的谢礼。这事要我不问,铁公子,你可得给我帮忙!”
铁镜心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情。”娄桐孙道:“听说公子是从南边来,和叶宗留、毕擎天都是交情不浅。”铁铱料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道:“小儿幼读诗书,虽然爱在江湖上混,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谅他还不至于与盗匪同流。”娄桐孙道:“公子为人,我也稍知一二,要不然我也不会与公子说了。”铁镜心道:“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娄桐孙道:“实不相瞒,朝廷将叶、毕二贼视为心腹大患,现下已调了几路大军围剿,浙江方面,由巡抚张骥亲领大军,正面直捣匪巢。娄某也在军前效力。自下朝廷正需要熟识匪情的豪杰之士相助。铁公子亦有意建功立业乎?”铁镜心眉头一皱,想道:“我虽然看不起毕擎大、叶成林,但叫我领兵去打他们,岂不伤了承珠之心?”答道:“我无意在军功上图个出身,再说我正奉了沐国公之命,拜表上京。”娄桐孙道:“沐国公早已有表进京,沐国公之意,不过是将公子荐给皇上罢了,荡平叛逆,再去朝天,正足见公子不是因人成事啊!”铁镜心好戴高帽,听了此言,心中一动,但仍是说道:“我不去!”
娄桐孙阴恻恻笑道:“公子坚执不去,我也无法勉强。只是大内宝剑与于谦之女这两事如何交代?嗯,不如这样吧,素仰公子文武全材,精通韬略。请公子将所知的匪情写出,再为我们拟一剿匪的方案如何?”铁镜心冷笑道:“毕擎天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样看重?叶宗留早已给他逼走了,他现在独木难支,你们还不知道!”娄桐孙大喜道:“真的?哈,这就是一件重大的匪情,公子,你再写几件?”于承珠听到此处,又急又怒,只听得下面无声无息,隐隐闻得笔锋在纸面移动的如蚕食叶之声。于承珠几乎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不愿再听,回到房中,立刻换了男装,房中有现成的纸笔,她抓起了笔就给铁镜心留下了诀别的书信。
尽管以往有过无数次于承珠对铁镜心感到失望,但却从无一次似此刻的伤,于承珠对他不仅是“失望”简直是“绝望”了。她想不到铁镜心c竟会出卖军情,为官军策划对付义军。虽说铁镜心这样做是为了“庇护”她,这却更令她痛心疾首。尽管她对毕擎天也是不满,但对义军她却始终寄以同情,尽管她早知道了铁镜心和叶成林是两条路上的人,但对铁镜心这样的行为却绝不能谅解。“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深深感到这句古训的意义了。
她留下了诀别的书信,换上了男装,悄悄地骑上白马,独自一人,头也不回,绝尘而去。到铁镜心发现之时,那已经是迟了,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