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说越弱,说完之后,双目一闭,樊英上前一探,已是没了气息,樊英不由得抚尸大恸,想不到这位名震中外的京师第一高手,竟然死在山村石室之中,临死之时,连亲生儿子都没见一面。
樊英哭了一阵,听见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心头一醒,想道:“我不应再耽搁啦!”藏了血衣,提起张风府的宝刀,走出门外,只见那两个军官已经醒转,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猛然看见樊英提着寒光闪闪的宝刀,冲出门来,两个军官吓了一跳,叫道:“老樊,怎么啦?”樊英道:“一月之后,你们到太湖旁边等我。”两个军官道:“怎么?”樊英道:“张大人已应允啦,一月之后,在太湖边你听我的消息。”两个军官道:“一月之后,怎能等到一月之后?”樊英心头火起,将两个军官一推,朗声说道:“你们不能等就另想法去,老子不能奉陪啦!”两个军官跌跌撞憧地追出来,大声叫道:“老樊,老樊!”月光之下,马声长嘶,樊英已跨上马背飞跑了。这两个军官不敢回张风府的石屋,急忙也骑了马去追,追出村外,只见樊英已奔上官道,疾驰而去,两个军官大吃一惊,心道:“他既说在大湖之边相候,何以不南下反而北上呢?这不是成心开玩笑吗?”樊英马跑如风,霎忽之间,就只看见一个黑点,两个军官呆着木鸡,跟在后面,怎样也猜不到樊英的心意。
四天之后,京城来了一个满身风沙的客人,这人就是樊英。他马不停蹄,赶了四日四夜,到得京城,只见北京街道,到处搭有脚坊,城楼上也张灯结彩,写着“上皇复位,普天同庆”的字样,可是街头行人寥落,人人面色阴沉,说像办葬事倒差不多,哪有一点喜庆的样儿。
樊英走上酒楼,酒楼四壁都贴有“莫谈国事”的纸条,酒楼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台客人,都在叽叽喳喳地低声谈论,樊英叫了一壶白酒,两斤牛肉,凝神静听,只听得人人都在互相打探于谦的消息,壁上虽贴有“莫谈国事”的字条,这些人却毫不在意,为了打听于谦的消息,他们竟宁愿冒性命之忧。
樊英在酒楼听了一会,又到各处平日热闹的埸所,如天桥等地溜了一趟,对京师新事,约略知道了一点梗概。
陆展鹏之言不假,祈镇果然是谋定而动,他本来是被弟弟祈钮囚禁在皇城里的南宫内,祈钮还特别派了一负大将靖远伯王骥守备,哪知祈镇处心积虑,勾结朝臣,图谋复辟,到了后来,连王骥也成了他的党羽,就在景泰(明代宗祈钮国号)八年,元宵之后的第二日晚间,王骥打开南宫,纳入京军,攻进皇宫,闯入东华门,第二日早朝,百官上朝,只见祈镇已经复登皇位,同时宣布祈钮已经“驾崩”了,祈镇改元“天顺”大赦天下,但也就在这一天,就在下“大赦天下”诏书的同时,却将于谦打入了天牢。
京城内人人嗟叹,个个怨愤。无数民家焚香祷告天地,盼上天保佑于谦。京城内还传出一个风声,说是有许多侠士,图谋劫狱。
就在天牢严密戒备的晚上,有一个夜行人悄悄溜到天牢附近,这人便是樊英。
天牢外警卫穿梭往来,樊英正自思量:如何能够进去?忽听得里面一声号角,登时瓦面上现出幢幢黑影,向西北角蜂拥而去,樊英暗暗纳罕,但这正是千载一时的时机,不可惜过,在暗器囊中取出两颗飞蝗石,向天一掷,两石相撞,发出声音,墙角的两个卫士急忙跳出察看,樊英飞身一掠,立刻跃上墙头。这晚星月元光,樊英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的轻功提纵术又极高明,两个守门的卫土不过三流角色,竟然没有发现。
樊英在瓦面上蛇行兔伏,隐隐听得远处有呼啸之声,刚爬过两重瓦面,忽听得有人低声叫道:“天顺”,樊英知是牢中辨认自己人的暗号,含糊说了两个字,那人喝道:“什么?说清楚点!”樊英一跃而出,一支袖箭射入他的喉咙,那人还未喊得出声,登时了结,樊英剥下他的衣裳换上,跳下去伏在过道暗角。不久便有一名狱卒提灯走过,樊英一跳而出,将刀尖在狱卒面门一晃,沉声喝道:“于阁老囚在哪儿?”那狱卒吓了一跳,却立刻眉开眼笑,道:“你是救于阁老的吗?他在八号死牢。从这儿直走,到转角之处,向右边走,走到第八间房子便是了。”樊英收了宝刀,正想举步,那狱卒道:“喂,今晚的口号是天顺万年,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