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珠静了下来,细心一想,大为诧异。心道:“我这匹照夜狮子马只听师父师母和我三个人的命令,旁人休想骑得了它。等闲的盗马贼只怕未曾走近,就要给它踢翻,难道这偷马贼竟是一个武功极强的高手?呀,不对,不对,即算他武功极强,足以制伏龙驹,但我这匹照夜狮子马必然挣扎,怎的蹄印却又并无凌乱的迹象。难道是师母来将它牵走?师母素性端庄,她绝不会和我开这个玩笑!师父现在沐国公府中,更不会是他了。天下尚有何人,能够盗走我的宝马?而又今它乖乖顺从?”想痛脑袋,兀是百思不得其解。
店小二道:“于姑娘,你要不要报案?”于承珠愠道:“还报什么案?呀,失了这匹马叫我如何赶贼人?”店小二忽道:“于姑娘,你失了坐骑,不必心焦,有一位客人留下了一匹马给你。”于承珠大奇,道:“什么客人?”店小二道:“是两个外国人,一男一女,衣服华丽,男的能讲咱们的云南话,他们走了不久,他说他认识你,听说失了白马,就将一匹坐骑留下了。”于承珠心道:“原来是段澄苍和波斯公主来过了。”忙道:“他们呢?还有什么人和他们同来?”店小二道:“就是他们两个人,看他们行去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一听姑娘不在这儿,留下坐骑便走了。”
于承珠心道:“段澄苍和波斯公主途中受到国公府武士拦截,无怪他们不敢在昆明城中久留了。”段澄苍留下的这匹马,乃是阿拉伯名马,虽然还不及“照夜狮子”,但亦是难得的良驹。店小二将那匹马牵了出来,于承珠一跃上马,问道:“贼人向哪个方向走?”店小二道:“南方!”于承珠一言不发,立刻催马飞奔,在暮霭苍茫中,出城南去,店小二惊愕不已,想道:“这姑娘好奇怪!”于承珠不向店家索偿,店小二抹了一额冷汗,心中如同放下一块大石。其实当盗案发生之时,他已被吓得昏头昏脑,那方向乃是乱指的。
于二承珠心爱那匹“照夜狮子”马有如性命,虽然明知追赶不上,仍然存着万一的念头,希望自己那匹宝马,不听贼人驱策,会在途中相遇。于承珠这一策马疾驰,直到天色全黑,才到家农家投宿,第二日一早,又爵策马追踪,口路之上,也碰到四五个骑客,有的是粗豪大汉,有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有的像是跑江湖的女子,每个都好像形迹可疑,但他们骑的都不是“照夜狮子”马,于承珠有事在身,无心理会。
正在策马疾驰,忽听得背后蹄声得得,一骑马如飞赶上,于承珠回头一望,只见骑在马背上的乃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穿着一件粗布衣,像个质朴的庄稼汉,这少年见于承珠回头,古铜色的脸上现出一圈红色,湘湘说道:“姑娘,你是一个人赶路么?”于承珠道:“怎么?”那少年道:“我也是一个赶路,此去滇南,路途不靖。咱们不如同走,彼此有个照顾,你看如何?”于承珠满肚皮不好气,要不是见这少年样子老实,不似存着坏心,她真想抽他一己马鞭,当下冷冷说道:“我素来不喜欢与人同步,多谢了。”马鞭在空中猛抽,噼啪作响,胯下的阿拉伯黄膘马放开四蹄,不久就把那少年撇得不见了。
于承珠暗暗好笑,猛地想道:“这乡下少年看来身上并无值钱的东西,即算路途不靖,他又何惧?莫非他貌似老实,却是坏人么?想了一会,“呸”了一口冷笑道:“即算是坏人,他不惹我,我又何必理他。”
于承珠依着南方的指向,见路朗行,直至黄昏时分,仍然没有见看自己那匹白马,心头冷了半截,这才醒悟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心道:“这样追踪,不是办法,不如到大理去等候师父。”抬头前望,只见无数石峰,层层罗列,有的孤峰峭立,有的如障屏连,就像地面上突然涌起无数玉徇,于承珠心道:“前人咏桂林的风景,有诗云:水似青罗带;山如碧玉徇。怎的这奇景云南也有。”于承珠博览群书,地理图籍之题,也曾涉猎,细细一想,猛地想道:“莫非这就是前人称为‘天开异境’的石林?”这才记起石林的确是在云南省潞南县的,与大理已是背道而驰。
于承珠纵马走近石林,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一块悬空的大石上果然题有“天开异境”四个朱笔红手,旁边还有“大造奇观”“大气磅礴”“鬼斧神工”等等赞叹的题句,望入“林”中,但见万户千门,阴森可怕,于承珠想道:“古人游记中说:石林刀户千门闭,不亚武侯八阵图。若非有当地士人向寻,切不可孤身擅人。看来不是夸大之辞。”又想道:“难得到此,不游一趟,岂非遗憾。反正不差在这一天,明日再问路去大理,也还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