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子赶到米脂,在当地的武林名宿和地方官在场的情形之下,开棺验尸。那三个仆人都是给人一剑穿过喉咙杀死的。他的儿子身上却有多处伤痕,显然生前曾与凶手搏斗。
洞玄子验了儿子的伤,登时面色大变。在米脂他没说什么,但当日就把棺材搬运回去,临行以重金贿赂地方官,请他不必追究此案。给儿子报仇之事,他们崆峒派自己会做,不用公差代劳。地方官可免麻烦,自是求之不得。也不理会他要求的私自报仇,是否于律例有当了。
原来他验出儿子所受的致命之伤,是给凶手以一招“七星伴月”的剑法在身上同时造成七处伤痕毙命的。而这一招“七星伴月”,正是剑法中最难练的一招杀手绝招!
这一招“七星伴月”,在崆峒派长幼三代同门之中,只有两个人练得成功,一个是号称崆峒派第一剑术高手的他的师弟洞冥子,另一个就是他的师侄丹丘生了。洞玄子这招只能练成同时刺人六处穴道,比起师侄,自愧不如。
丹丘生是他掌门师兄最宠爱的弟子,他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在米脂的时候,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心里的怀疑。武林规矩,“家门不幸”,出了丑事,必须“家法”处治,不能假手外人。
他把棺材搬运回山,享告掌门。洞妙真人起初是不相信他的弟子会干出这样残害同门的大逆不道之事的,但“证据”确凿,却也不由他不起疑心。
连掌门人都起了疑心,崆峒派的一众弟子,自是更加异口同声,认定丹丘生是凶手了。
也不能说他们的猜异没有理由,除了那招“七星伴月”的嫌疑之外,他们还替丹丘生“找出”了他谋害师兄的“原因”。第一,那位牟小姐长得花容月貌;第二,牟小姐是带了变卖的家产来作嫁妆的;而且还有更严重的第三点理由,何洛是唯一可以和丹丘生竞逐继掌门人。
在洞真子写给唐经天的这封信上,详列了当日他们一致怀疑丹丘生的这几点理由。说得十分难听,看得孟华气得发抖:“岂有此理,崆峒派这班人真是狗嘴里不长象牙,怎能把我的师父说成是劫财劫色的奸徒。”
但令他更吃惊更生气的事还在后头。
崆峒派既然一致怀疑丹丘生是凶手,当然是要找他回来的了。又过了两个月时间,丹丘生仍是不知下落。那位牟小姐也是消息毫无。他们以为丹丘生做贼心虚,畏罪潜逃,既然财色兼收,是以不愿再冒这个险。回来捏造谎言争夺掌门了。
这次他们却没料中,第三个月,丹丘生忽然自动回来。但令得孟华惊异的是,丹丘生对师叔的责问不加辩护,只是求见师父。见了师父之后,他竟然甘愿接受给逐出门墙的处分。而且还写了一张“甘结”。
孟华当然不会相信洞真子那封信上的叙述,但那张“甘结”他却认得的确是他师父的笔迹。
不过,那张“甘结”也写得极是含糊,说他是“认罪”也可以,说他是不认罪也可以。他写的是“弟子处事不当,以致师兄丧命。甘受本门任何处罚。”在这张“甘结”的空白处,有洞妙真人批了四个字“逐出门墙”。
孟华看着师父亲笔写的这份“甘结”,心中一片惘然。
不错,厚厚的一份档案,包罗各方面的材料,似乎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但孟华感觉到的仍是一团迷雾!
档案的地方说得很详细,有的地方又太简略,孟华仔细推敲再三,已经发觉不止一处疑团。尤以他师父写的这张“甘结”,令他怀疑最大。
忽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不要难过,事情是假是真,总会水落石出的。”原来天色已亮,唐经天走进来了。
“这份档案,你看过了么?”唐经天跟着问道。
“全都看过了,但我仍是不能相信他的说话。”孟华答道。
“这张甘结,是不是你师父写的?”
“我认得是师父的笔迹。但我觉得最奇怪的也正是这张甘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