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散开,曙光一现,从山顾望下去,也见到了旌旗招展,蚂蚁也似的军队在山坡上移动。蓬莱魔女心想:“原来完颜亮还带有御林军护驾的。想必是他受了昨晚的惊吓,要调动御林军搜山了。昨晚行刺不成,今后要想刺杀他,那更是千难万难了。”
蓬莱魔女并不畏惧御林军的搜索,但见了完颜亮军容之盛,也不禁霍然一惊。这时,她浴在金色的朝阳之中,目注东海,莽苍苍的祖国大地山河,奔来眼底,她心中那一些个人的烦恼,也就像云雾一般在阳光之下消散了。她霍然一惊,忽地想到:“金国要兴兵侵宋,这是何等紧要的大事!我怎能尽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嗯,这件大事,须得设法报个讯给南宋的朝廷才好。”她最初的计划,本是准备若在泰山寻不着华谷涵,就出东海访东园望,探听华谷涵的消息的,这时则在想道:“东海之行,暂缓也罢。耿照、珊瑚正在前往江南,我得先追上他们。要是见不着他们,我就自己往江南一趟!”
蓬莱魔女心意已央,烦恼即消,将什么笑傲乾坤、武林天骄都抛过一边,胸中坦然,立即施展绝顶轻功,翻过了泰山的最高峰“玉皇顶”,从南面下山。那些蚂蚁似的御林军,还未曾爬到二天门。
蓬莱魔女趁着清晨时分,行人稀少,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
过了泰安县境,将近祖阳,不知不觉已是日头近午,蓬莱魔女渐觉腹中有点饥饿,这才放慢了脚步。
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忽见彩旗招展,唢呐沸扬,一队吹鼓手随着一顶花轿,“的的打打”的闹得正欢,但花轿中传出的哭声却极凄凉,吹吹打订的乐声也掩盖不了,组成了极不谐和的合奏。
蓬莱魔女心道:“原来是娶亲的。新娘子怎的兀是哭个不停:
晤,敢情她是不乐意这头婚事?”要知按照民间的习俗,新娘子出嫁之时,为了表示舍不得离开父母,总要大哭一场,但上了花轿之后,哭声就得停止,否则就犯了男家的喜庆之忌。这新娘子在花轿里大声号陶,哭得又那么凄惨,绝不似是故意装出来的;故此,蓬莱魔女就不免觉得出奇了。还有几件出奇的是,按照当地的风俗,新郎应该骑马来迎亲,女家的亲人也应该有人护送,但却只见吹鼓手和撑彩旗的人护送花轿。花轿前面,既没发现披红挂彩,骑马前导的新郎,花轿后面,也没有发现女家的人跟随。而那些吹鼓手和撑彩旗的个个都是健硕的汉子,连那四个轿大,也是健步如飞。蓬莱魔女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练过一点功夫的人。山东向来“响马”(强盗)很多,民风好武,而且又是世局混乱的年头,乡下人多多少少练过一点功夫,这也不算奇怪。但吹鼓手、轿夫之类的人,在当时的民间。却是一向被视为“贱民”的,尤其是吹鼓手,多半是没气力或者弱的人才肯担当,而这一队吹鼓手,却个个都是壮汉,这就有点出奇了。
按照蓬莱魔女的脾气,若在平时她非得问个明白不可。但此际她心中有事。虽然觉得有点出奇,随即想道:“八成是抢亲的吧?乡下习俗,男家出不起彩礼,或者女家拖延不肯嫁女,新郎派人去将新娘抢回来,那也是常有的事。至于新娘于乐意不乐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呀,女孩儿家命运总是操在别人手里,本来就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新郎,你哪管得了这许多?她乐意不乐意,正是一池春水,干卿底事?”蓬莱魔女这么一想,就自顾自地赶路,那队迎亲的行列,也走过去了。
蓬莱魔女和他们所走的道路不同,走了一会,经过路边一家茅屋,忽听得屋子里也有哭声,是个老婆婆的声音哭道:“老汉啊,咱们的闺女被人抢去了。咱们都活不成啦。呀,不如就死了吧!”
随即听得“哆哆”两声,是拳头捶奇板壁的声音。一个老汉喘着气说道:“可恨!可恨!可恨俺有病在身,眼睁睁看着闺女被人抢去,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伴,我没气力上吊,你找条绳子来把我勒死吧!”那老婆婆尖声叫道:“喜儿她爹!”抱着老汉放声大哭。
这茅屋千穿百漏,墙上裂开一个拳头般大的亩窿。蓬莱魔女从路边经过,不但可以听到屋内的哭声,还可以看得见屋中的情形。蓬莱魔女再也按捺不住,“砰”的一掌就推开板门,闯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