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我在岛上之时,每天都见义父抱着那柄刀儿呆呆出神,十年之中,始终参解不透刀中的秘密。义父虽然聪明,却是直性子。这朱长龄机智过人,计谋之深,远远胜我义父。义父想不出,宝刀若是到了朱长龄手中,他多半能想得出……”前思后想,诸般念头纷至沓来,猛听得脚步声响,朱长龄和武烈二人已找到了丛林之中。
武烈道:“那小子定是躲在林内,不会再逃往远处……”朱长龄忙打断他话头,说道:“唉,不知真儿说错了甚么话,得罪了张兄弟。我真担心,他小小年纪,要是在冰雪遍地的山岭中有甚失闪,我便粉身碎骨,也对不起张恩公啊。”这几句话说得宛然忧心如捣,自责甚深。张无忌只听得毛骨悚然,暗想:“他心尚未死,还在想花言巧语的骗我。”只听得朱、武二人各持木棒,在长草丛中拍打,张无忌全身蜷缩,一动也不敢动,幸而那林子占地甚广,要每一处都拍打到却也无法办到。不久卫璧和雪岭双姝也赶到了。五人在丛林中搜索了半天,始终没能找到,各人都感倦累,便在石上坐下休息。其实五人所坐之处,和他相隔不过三丈,只是林密草长,将他身子全然遮住了。
朱长龄凝思片刻,突然大声喝道:“真儿,你到底怎地得罪了无忌兄弟,害得他三更半夜的不告而别?”朱九真一怔。朱长龄忙向她使个眼色。张无忌伏在草丛之中,却将这眼色瞧得清清楚楚。朱九真会意,便大声道:“我跟他开玩笑,点了他的穴道,哪想到无忌弟却当了真。”说着纵声叫道:“无忌弟,无忌弟,你快出来,真姊跟你赔不是啦。”声音虽响,却仍是娇媚婉转,充满了诱惑之意。她叫了一会,见无动静,忽然哭了起来,说道:“爹爹,你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是故意得罪无忌弟啊。”朱长龄举掌在自己大腿上力拍,劈拍作响,口中大声怒喝。朱九真不住口的惨叫,似乎给父亲打得痛不可当。武烈、卫璧、武青婴三人在旁含笑而观。
张无忌眼见他父女俩做戏,可是听着这声音,仍是心下恻然,暗道:“幸而我瞧见你们的神情,否则听了她如此尖声惨叫,明知于我不利,也要忍不住挺身而出。”朱氏父女料定张无忌藏身在这树林之内,一个怒骂,一个哀唤,声音越来越是凌厉。张无忌双手掩耳,声音还是一阵阵传入耳中。他再也忍耐不住,把心一横,纵身跃出,叫道:“你们捣甚么鬼,难道还骗得倒我么?”朱长龄等五人齐声欢呼:“在这里了!”张无忌叫道:“真姊,你好!”穿林而出,发足狂奔。朱长龄和武烈飞身跃起,向他扑去。张无忌死志早决,更无犹疑,笔直向那万丈峡谷奔去。朱长龄的轻功胜他甚远,待他奔到峡谷边上,朱长龄已追到身后,伸手往他背心抓去。张无忌只觉背心上奇痛彻骨,朱长龄右手的五根手指已紧紧抓住他背脊,就在此时,他足底踏空,半个身子已在深渊之上。他左足跟着跨出,全身向前急扑。
朱长龄万没料到他竟会投崖自尽,被他一带,跟着向前倾出。以他数十年的武功修为,若是立时放手反跃,自可保住性命。可是他知道只须五根手指一松,那“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便永远再无到手的机缘,这两个月来的苦心筹划、化为一片焦土的巨宅华厦,便尽随这五根手指一松而付诸东流了。他稍一犹豫,张无忌下跌之势却绝不稍缓。朱长龄叫道:“不好!”反探左手,来和自后冲到的武烈相握时,却差了尺许,他抓着张无忌的右手兀自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