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顷刻间的需要在什么时候没有了,我们疯狂的欲望在什么时候停止了,我们的欲念和罪恶也就结束了。纯洁的心灵能沾染什么邪恶呢?既然没有什么需要,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坏人呢?如果他们不让他们的感官变得很粗俗,他们就会把他们的快乐寄托于对人生的沉思,一心一意地响往善良;一个人只要不继续坏下去,他哪里会永久痛苦呢?以上是我初步的想法,不过还没有花工夫去作出结论。啊,仁慈的上帝,不论你的旨意如何,我都是很尊重的。如果你要永久地惩罚坏人,我就在你公正的裁判之前抛弃我这不充分的道理;但是,如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让这些可怜的人消除他们心中的悔恨,如果他们的罪孽也有终止的时候,如果我们有一天大家都可同样地得到平安,那么,我也将为此而赞颂你。坏人不也是我的弟兄吗?我也受了多少次引诱去学他们的样子!只要他们摆脱了他们的痛苦的境地,他们也就可以失去同痛苦相伴随的恶意。愿他们也象我这样快乐,他们的快乐不仅不引起我的妒忌,反而使我更感到快乐。
我正是这样按上帝的业绩去默想上帝,通过在他的属性中我应当知道的那些属性去研究他的,所以我才终于逐渐地把我起初对这个无限的存在所有的不完全的和有限的观念加以扩大和发展。但是,这个观念如果愈崇高,它就愈同人的理性不相配称。随着我在精神上愈来愈接近那永恒的光明,它的光辉就使我头昏眼花,感到惶惑,使我不得不抛弃那些曾经帮助我去想象它的世俗的观念。上帝已不再是有形的和可以感觉的了,那统治世界的最高智慧并不就是世界的本身,我徒然花费我的心思去想象他不可想象的本质。当我想到是他把生命和活力赋予那能动的活的实体去统御有生命的形体的时候,当我听到人家说我的灵魂是神灵的,说上帝是一个神灵的时候,我就憎恶这种亵渎神的本质的说法,因为这种说法好象认为上帝跟我的灵魂是属于同一个性质,好象认为上帝并不是唯一的绝对的存在,不是唯一能够真正活动、感觉、思想和行使自己意志的存在,好象我们的思想、感觉、活力、意志、自由和生命不是得之于他的。我们之所以自由,正是因为他希望我们自由;他那无法解释的实体对于我们的灵魂,就象我们的灵魂对于我们的肉体是一样的。他是否创造了物质、身体、灵魂和世界,我可不知道。创造的观念在我是模糊的,是我的智力所不能理解的;不过,我既然能想象他,我就可以相信他:我知道是他创造了宇宙和一切存在的东西,我知道所有一切都是他所做的和安排的。毫无疑问,上帝是永恒的,然而我的心灵能不能理解永恒的观念呢?我为什么要拿一些我不知道其意义的辞来迷惑自己呢?我所想象的是:先有上帝,而后有万物,万物能存在多么久,他就能存在多么久,而且,即使将来有一天所有一切都消灭了,他也能继续存在的。要说什么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存在赋予其他的存在以生命,这在我是模糊而不能理解的,但是,如果说"存在"和"虚无"是二而一的话,也显然是矛盾的,也明明是荒谬的。
上帝是聪明的,但他聪明到什么程度呢?人在推理的时候是聪明的,而最高的智慧则不需要进行推理;它不要什么前提,也不要什么结论,甚至连命题都不要;它纯粹是直觉的,它既能认识已经存在的事物,也同样能认识可能存在的事物;正如所有的地方在它看来只是一点,所有的时间在它看来只是一瞬一样,所有的真理在它看来也只是一个单独的概念。人的力量要通过工具才能发挥作用,而神的力量则能自行发挥作用。上帝是万能的,因为他能行使意志;他的意志就是他的力量。上帝是善良的,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人的善良表现在对同胞的爱,上帝的善良表现在对秩序的爱,因为他正是通过秩序来维持一切的存在和使每一个部分和整体联在一起的。上帝是公正的,这我是深信不疑的,这是他的善良的结果;人类不公正的行为是人造成的而不是他造成的;道德的混乱,在哲学家看来是上帝不存在的明证,但在我看来恰恰表明了上帝是存在的。人的公正表现在给予每一个人应得的东西;而上帝的公正表现在要求每一个人对他给予的东西付出其代价。
我对这些属性是毫无绝对的观念的,而我所以能够陆续发现它们,是由于必然的结果,是由于我好好地运用了我的理智。不过,我虽然承认这些属性,但是我并不懂得这些属性,所以实际上是等于没有承认任何东西的。即使我对自己说,上帝是这个样子,我感觉到他,体验到他,这也是徒然的,因为我并没有更好地理解到上帝怎么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