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两句写月照空城。“淮水东边旧时月”,“旧时月”,诗人特意标明“旧时”,是包含深意的。淮水,即秦淮河,横贯石头城,是六朝时代王公贵族们醉生梦死的游乐场所,这里曾经是彻夜笙歌、纸醉金迷、欢乐无尽的不夜城,那临照过六朝豪华之都的“旧时月”即是见证。然而曾几何时,富贵风流,转眼成空。如今只有那“旧时月”仍然从秦淮河东边升起,来照着这座“空城”,在夜深的时候,“还过女墙来”,依恋不舍地西落,这真是多情了。然而此情此景,却显得更加寂寞了。一个“还”字,意味深长。
但这首诗并不只是发思古之幽情,诗人感慨深沉,实寓有“引古惜兴亡”之意。诗人在朝廷昏暗、权贵荒淫、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危机四伏的中唐时期,写下这首怀古之作,慨叹六朝之兴亡,显然是寓有引古鉴今的现实意义的。
这首诗咏怀石头城,表面看句句写景,实际上句句抒情。诗人写了山、水、明月和城墙等荒凉景色,写景之中,深寓着诗人对六朝兴亡和人事变迁的慨叹,悲凉之气笼罩全诗,读之怆然。诗人的好友白居易对这首诗曾叹赏不已,当读到“潮打空城寂寞回”一句时,不禁赞叹道:“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词矣。”可见其感动之深和评价之高。不过,后来的诗人并不因此而搁笔,咏金陵的诗词还是层出不穷,只是很少能达到刘禹[yǔ]锡这首诗的水平罢了。
乌衣巷
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刘禹锡诗鉴赏
这是一首咏史之作,写作的时间和《石头城》一诗相同,所咏的是东晋世族王、谢两大家的兴衰。
东晋遭五胡之乱,迁都金陵(今南京),王、谢等豪族世家,执掌朝政,不思奋发图强,苟且偷安,醉生梦死,竞逐豪奢,享乐腐化。他们在乌衣巷建造起富丽堂皇的宅第,日夜笙歌漫舞不绝,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全是衣冠楚楚、雍容华贵的贵族子弟,门庭极盛,显赫一时。附近的朱雀桥,车水马龙,一派豪华气象。但那已成过去了。现在呢?景象已面目全非。诗人来游时,朱雀桥边已长满了野草,野草丛中,开着几点零星的闲花;乌衣巷口只剩下夕阳残照,昔日的华厦高楼已荡然无存,在断墙残垣的废墟上,早已建起了普通老百姓的住宅,以至当年在王、谢堂前做窠的燕子,“飞入寻常百姓家”去栖息了。
真是富贵风流,倾刻成空,只落得一片荒凉破败景象。诗人睹物伤怀,不禁发出了深沉的感慨。
但诗人写作这首诗并不单是发思古之幽情,诗中实寄寓着很深沉的借古鉴今的讽刺意味。中唐之世,也和东晋一样,朝廷昏暗,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执政者却苟且偷安,不思振作图强,国势日非,志在革新的诗人,怎能不万分悲愤,他写作《乌衣巷》一诗,实暗示着他对李唐王朝的命运的担忧,对当时执政者如王、谢大世族一类的人物的讽刺和诅咒。
此诗寄寓含蓄,纯借小景点出。开篇两句只就眼前野草、夕阳两种景物进行描写,这两种景物都是富有象征意义的,尽管着墨不多,却把乌衣巷荒凉、没落的情景刻划得栩栩如生,使人不胜兴亡之感。三、四两句,以“旧时王谢”与“寻常百姓”对比,通过燕子改换门庭,写出了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这两句用笔巧妙,形象动人,又饱含哲理,因此,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
元和甲午岁,诏书尽征江湘遂客,余自武陵赴京,宿于都亭,有怀续来诸君子
刘禹锡
雷雨江湖起卧龙,
武陵樵客蹑仙踪。
十年楚水枫林下,
今夜初闻长乐钟。
刘禹锡诗鉴赏
永贞革新失败之后,刘禹锡贬往朗州(今湖南省常德市),“元和甲午岁”,即唐宪宗元和九年(814),这一年的十二月,“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见《资治通鉴》卷二三九)。这首诗是刘禹锡奉召返京,宿于长安近郊的驿站中写的。“续来诸君子”,指当时“八司马”中仍在贬所这次被召还的柳宗元、韩晔、韩泰、陈谏。
“雷雨江湖起卧龙”,“雷雨”,比喻召回朝廷的诏书。本来唐宪宗在元和元年曾经下诏:“左降官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等人,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旧唐书宪宗纪上》)。这就等于说永远处放,所以这一次接到召回朝廷的诏书,诗人感到简直是一陈天外飞来的“雷雨”,它来的那么突然,而又那么势不可挡,使得这些多年蛰居于江湖的“卧龙”都腾跃而起。人称隐居于隆中的诸葛亮为“卧龙”,诗人用“卧龙”一词比喻他们这些被召回的伙伴,是值得玩味的。刘禹锡虽然贬居朗州,但是“蹈道之心一,而俟时之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