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词通过先是怨风、责风,次是谢船、赞船,再是央船、求风,最后又谢风、颂风,曲折而生动地展示了词人在离别途中的复杂心境:先言乍别时“愁一箭风快”(周邦彦《兰陵王》)的痛楚,次言离途中“黛蛾长敛(这里则换了男性的双眉而已),任是春风吹不展”的愁闷,最后则突发奇想地写他希冀与恋人风雨同舟的渴望。这三层心思,前二层是前人早就写过的,但石孝友又加以写法上的变化,而第三层则可谓是他的“创造”。这种大胆而奇特的幻想,恐怕与他接受民间词的影响有关。比如敦煌词中就有很多奇特的想象,如“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又如“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众所周知,常见的文人词在描写离情别绪时,特别喜欢用“灞桥烟柳”、“长亭芳草”、“绣阁轻抛”、“浪萍难驻”之类的华丽词藻。即如石孝友自己,也写过“立马垂杨官渡,一寸柔肠万缕。回首碧云迷洞府,杜鹃啼日暮”(《谒金门》)之类的“雅词”。然而此首《浪淘沙》却一反文人词常见的面貌,出之以通俗、风趣、幽默、诙谐的风格,却又并不妨碍它抒情之“真”、之“深”,故而可称是首别具“谐趣”和“俗味”的佳作。在读惯了那些浓艳得发腻的离别词后,读一读这首颇有民歌风味的通俗词,真有点象吃惯了鱼腥虾蟹之后尝到山果野蔌那样,很富有些新鲜的感觉。
☆ 眼儿媚
石孝友
愁云淡淡雨萧萧,暮暮复朝朝。
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
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
一丛萱草,数竿修竹,几叶芭蕉。
石孝友词作鉴赏
这首词传情达物,纯真自然,没有矫柔造作之感。
上片从触景生发开去,产生浓浓情意,下片情景交融,即使后来曲终情意仍在。写景时海阔天空,错综交叉,对人的别离之恨和相思之苦作了尽情渲染;写情时则突破空间、地域的限制,或从感情来揣摩对方,或直抒胸臆,充分表达自己的相思情,虚虚实实,交错使用,心灵与大自然融于一体,表现了作者很高的抒情技巧。
“愁云淡淡雨萧萧,暮暮复朝朝”,上片起调二句,不仅点出节气,而且兼有渲染气氛,烘托情绪的作用。“淡淡”、“萧萧”、“暮暮”、“朝朝”四个叠字,以声传情,用得自然而巧妙。“淡淡”摹阴霾的天色,“萧萧”状淅沥的雨声,以此交织成有声有色的惨淡画面,为写相思怀人布设了特定背景。“朝朝暮暮”,写的是愁云苦雨,相思无聊之长久。“暮暮”、“朝朝”的风雨渲染了一种沉闷、迷濛、凄冷的氛围。作者怀人的心曲寓于客体环境,愁云与愁绪、雨声与心声交织融合,雨不断,思无穷,愁不绝,彼此相生相衬。
春情漠漠,相思绵绵,作者不由发出内心的慨叹:“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这三句,是思极而生的想象虚拟之词。作者思念遥远的情人,推想她别后容态的变化,古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想必陷于离别痛苦中的她,独居无伴,已无心梳妆修饰,随着无休止的思念,一定会日渐容衰体瘦,以至“眉峰翠减,腕玉香销”。作者从对方着笔,借人映己,运实于虚,笔端饱含体贴关切之情,在容态宛然但又空灵虚幻的形象中,寄托着自己的无限思念。